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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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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身陨

    深夜，大部分的人已经沉睡，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亮着，大概是在准备明天要拿去市集卖的物事。万籁俱寂的街道突然响起了一声脆响，惊醒了若干浅眠的人，几人低声咒骂了几句，又沉沉睡去。

    通往城外的漆黑街道上，一个人影倏的闪过，融入黑暗中再也不见，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身后的追兵才出现，为首的一个老人无奈的牵了牵嘴角，似是放弃了一般停在原地不再动作，薄唇微启，声音不大，仿佛叹息一般，却字字清晰无比，成功的让前面飞奔的人停了下来。

    “一号，停下吧，我们谈谈。”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

    一直专注于摆脱追杀，却忽略了这次竟然是他亲自来了！前面的身影听到声音后明显的顿了一下脚步，而后竟慢慢的停了下来，在黑衣人面前的，是一座破庙，静静的立在黑夜中。寒风吹过时偶尔发出吱嘎的声响，而此时，身后追击的人终于赶上她的步伐，将她最后的退路堵的严严实实。

    逃跑的人慢慢的抬起头，黑色的斗篷下面，一双冷漠的眼，一双微翘的唇，红唇微启，逃跑的人突然放松了下来，说道：“呵呵，两年之期明日就到，今晚，大人终于出手了。”女子牵了牵嘴角，嘲讽的冲着慢慢出现的老人笑。

    老人突然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你……这两年过得如何？”

    女子没有想到他居然会问起这个问题，不由一怔，细细想来，嘴角的笑慢慢扩大，倒是让一众杀手恍惚了一下，“很自由！”

    老人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有些不赞同的厉声说道：“自由？暗部的规矩我很清楚，这一路明枪暗箭，恐怕谈不上自由！”

    女子斜斜的依靠在身后的庙门，自有一股恣意张扬的别样风情， “您知道的，这些奈何不了我。”

    她只是平静的说着事实，身后的一众杀手却有些微微迥然，真正的静下来细想这两年来发生的事情，他们才深切的意识到，面前这个娇艳无匹，巧笑嫣然的女子，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而是杀人不眨眼的修罗！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判出暗部的头目，在这之前，他们完全想象不到曾经同一阵营的杀手一旦变成敌人，会给他们怎样的灾难！虽然她很多时候并没有下杀手，只是乔装、遁身而已，却已经慢慢的将暗部荆州分殿的众多杀手的信心消磨的一点不剩了。

    老人慢慢的抬起左手，黑夜视物对于此时在场的这些人来说，再简单不过，这只皮肉因为衰老而发皱的手慢慢的变得越发晶莹剔透，竟如美玉一般透着一股温润，女子的脸色倏的凝重起来。

    “5年了，这双手已经五年不曾碰过毒物，有些生疏了”老人有些感叹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许久不用的摧玉手，如今运转起来都不比原来自如了。

    “能迫您使用摧玉手，想必此次的毒非同凡响。”女子慢慢提气，全身的肌肉都隐隐发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紧张过度，如果他老人家真要动手，紧张有什么用！随即牵强的笑了笑，自己应该早就知道结局了不是么。

    女子的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再也没有废话，转身闪入庙中，倏忽间人影不见。倒是众杀手怔愣了一下，才不约而同的看向老人，无声询问着接下来的动作。短短一周的追杀经验让他们清楚的明白，自己的作用只是拖延，有这位在场，纵然一号身法高绝，当世无双，也绝不可能逃脱。

    老人看着女子离去的方向，几不可查赞许的点了点头，众人疑惑不解的看着判官将手中的那一株白色小花揉成一团，空气中突然散发出诡异的香味，微白的雾气好像凭空出现将整个庙宇都笼罩了进去，一人惊觉不好，正要屏气，却突然喷了一口血，慢慢的倒了下去。众人一惊，一丝凉意自背后串起，看向老人的目光没有丝毫愤怒，反而有着深深的畏惧和不甘。

    “此间事了，各位一路走好”等到最后一丝毒气挥发干净，老人深深的看了一眼破庙的方向，而后慢悠悠的转身向来时的城门走去。

    庙中的女子默默的看着庙门口所有人的尸体快速的腐化，渐渐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甚至连骨头都渐渐漆黑，再看了看自己因为毒雾而渐渐枯黑的双手，自言自语道：“是美人泪啊，师傅原来是想留我一命的！”女子拿出随身的药瓶，里面的药物因为泡了水糊成一团，是世间最后一颗美人泪的解药，师傅亲自赠予，可惜，因为三天前救了一个落水的孩子已经没有用了。女子面朝庙里的塑像盘膝而坐，慢慢阖眼，长长叹气道：“都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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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重生

    “嗯？”

    一号睁开双眼，头顶上淡淡的粉色流苏随着门的煽动有些微晃，床上的人猛的坐起，纤瘦的手牢牢的固定住床边小丫头手中的汤药，吓的小丫头瞪大了双眼，差点喊出来。

    “哎呀！小姐醒了！”短暂的惊吓过后，小丫头欢天喜地的招呼门口叫青黛的丫鬟去通知夫人，自己则是小心的掖好被子，吹了吹汤药，碎碎念了起来：“小姐，你可算醒过来了，你前日落水，幸得一位女侠帮助，将你救了出来及时送到府里，你还记得那侠女姐姐的样子么，她就那样抱着你嗖的一下飞进院子，吓了我们一跳，后来夫人知道了，说要重赏她，她却摆手嗖的一下又飞走了，太潇洒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她！御医说小姐你感染风寒加上惊吓过度，要好好休养，你可千万别下地，可得好好将养几天！”

    小侍女叽叽喳喳的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个遍，一号颇有些哭笑不得，她明明已经因毒而死，却偏偏又在另一处醒来，她见过这个包子脸的小侍女，因为这家的小姐，就是她之前救的那个孩子，如今她在这里，这是说明那孩子已经死了？

    而且因缘际会，将自己的身体让给我了？

    一号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脸，一种玄妙的感觉升起，仿佛自己就是她，前世的那些诡谲、阴谋、杀戮和厌倦都一一瓦解，另一股饱含稚气的朴素情感将自己的灵魂缠绕起来，感激的、遗憾的、期待的、欣慰的。一号慢慢抚上自己的脸，看着镜中的眼睛，慢慢的蓄满泪水，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脑海中，这个孩子的记忆碎片开始慢慢呈现慢慢破碎，最终消失不见。

    “小姐！你怎么能光着脚站在地上！这样会着凉的！快躺倒榻上去！”

    持玉一边将斗篷披在小姐身上，一边搀着她往回走，还没走到内室，就听院中一个温柔的女声说道：“意儿可是醒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绛紫色立领袄裙的妇人出现在一号面前，与救人时初见不同，此时的夫人眉眼含笑，眼中略有水汽，刚一进门，一号只觉得满室生光，心中感觉非常安定，不由带着丝丝委屈，回应了一句：“娘！”

    此句一出，仿佛放下了什么包袱一般，清意快步走到夫人身前，重重的抱住她，李夫人轻抚着女儿的背，笑着说道：“可是吓坏我的宝贝女儿了！醒来就好，醒来就好”李夫人拉着女儿的手走到床边，唠着家常，吩咐着许多养身体的事情，补品如流水般送进如意园，一号有些恍惚的看着自己的“娘亲”，突然想到，以前的自己在任务途中被人暗算挨了一刀，躲进一处废宅的井里，高烧昏厥，靠自己硬生生熬过来的，爬出去买药……随即心中默道：小妹妹，我本无意中救你，却被你以这般贵重的礼物酬谢，我本非良善，但今生今世，必护全家周全，你安息吧。

    “意儿？意儿？你这孩子，我刚才跟你说的你可听清楚了？”

    清意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心虚说道：“娘，我知道啦，一定不出门，好好养病，再不去跟韵姐姐她们胡闹，非要去看什么敬湖神，以后一定专心练字，好好背书，像大哥学习！”

    “学你大哥干什么，他一天天躲在书房不出门，为了写什么疏通河道的案证，饭也不正经吃。”

    “好吧，好吧，嗯……娘，我突然想学些拳脚”

    李夫人愣了半晌，突然伸手摸了摸清意的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女儿家，当知书达理，贞静娴雅。为娘的教导你都学到哪里去了！何故要学将门出身的小姐，成日舞刀弄枪，招摇过市，不成体统！”

    李清意刚要反驳，李夫人又接过话来，“并非说习武不好，只是咱们李家诗书传家，实在不是那习武的苗子，况且你这娇滴滴的样子，哪里像尚将军的千金那样抗摔打，怕是一天都坚持不下来。”

    “娇滴滴”三个字着实让李清意狠狠的咽了咽口水，索性来日方长，安慰好了娘亲，她又静养的几天，将现在的情况捋了捋，该了解的该记住的都熟悉熟悉就开始制定了一系列的体力恢复计划，前世的她身法高绝，内力深厚，本也不是靠力气硬拼，全是四两拨千斤的技巧，既然她的战斗意识到位，光练“形”还是手到擒来的，只是内力修炼非一朝一夕之功，只能靠坚持和积累了。

    几天后，她第一次踏出院子，看到院中放置的她特意要求下人寻来的各种小玩意儿，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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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引火

    冬去春来，转眼桃花又开，李清意刚过9岁生辰，大哥李青玄的生辰礼是一方独特小巧的砚台，荷叶模样，颇得喜爱，此刻正放在书房的桌案上，里面满满的墨汁，它的主人刚刚完成一幅作品，清意将毛笔挂回，仔细端详了手中的百福图，满意的折了几折，放到要带的箱笼中，吩咐青黛收好，抬步向大门口走去，李夫人和大哥早已等在那，清意行到近处，轻敛衣裙，轻声说道：“娘，大哥，我来啦，稍稍晚了一些，出发出发，晚了好赶不上寺里的斋饭了！”

    李青玄轻摇纸扇，做做样子敲上妹妹的头，打趣说道“定好了时辰，偏你磨磨蹭蹭，反倒来催我们，怕赶不上斋饭”

    “哎呦，好大哥，让马车快着些，回头我请你们吃醉客居的翠米糕当做赔罪”李清意三两步走到马车边，一个跨步上了车，李夫人早已在车里笑了半晌，等到女儿上车立刻吩咐车夫出发，按照小姐的意思，紧赶慢赶，终于在斋饭前一个时辰到了白马寺的山脚下。

    众人下车上山，早有小沙弥等在山门口，招呼过后，领着李家众人往西边的客房去，李清意将行李交给青黛，直接带着百福图出门去寻她上次来偶然发现的小溪。

    “禀夫人，小姐说要去后山逛逛，着我等在房中等候，特吩咐奴婢来告知夫人”青黛将屋子床铺粗略打扫一番，急忙前去夫人房中禀告，怕的是夫人不知小姐去向着急。

    李夫人略略思索，唤来随行的丫鬟，吩咐道：“你去少爷那告诉他一声，派两个手脚利落的去后山迎一迎小姐”

    白马寺就在京郊，常有贵人礼佛，故而守卫最是森严，女儿的安全李夫人是没有过度担心的，只是怕被人冲撞，女儿家虽未及笄，总是多些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