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蜃楼志小说序
小说者何别乎大言?言之也,一言乎小,则凡天经地义,治国化民,与夫汉儒之羽翼经传、宋儒之正诚心意,概勿讲焉。
一言乎说,则凡迁、固之瑰玮博丽,子云、相如之异曲同工,与夫艳富辨裁清婉之殊科,《宗经》、《原道》、《辩骚》之异制,概勿道焉。
其事为家人父子、日用饮食、往来酬酢之细故,是以谓之小;其辞为一方一隅、男女琐碎之闲谈,是以谓之说。
然则,最浅易最明白者,乃小说正宗也。世之小说家多矣,谈神仙者,荒渺无稽;谈鬼怪者,杳冥罔据;言兵者,动关国体;言情者,污秽闺房;言果报者,落于窠臼。
枝生格外,多有意于刺讥;笔难转关,半乞灵于仙佛。大雅犹多隙漏,复何讥于自《郐》以下乎。
劳人生长粤东,熟悉琐事,所撰《蜃楼志》一书,不过本地风光,绝非空中楼阁也。
其书言情而不伤雅,言兵而不病民,不云果报而果报自彰,无甚结构而结构特妙,盖准乎天理国法人情以立言,不求异于人而自能拔戟别成一队者也。
说虽小乎,即谓之大言炎炎也可。罗浮居士漫题
------------
第一回 拥资财论生关部 通线索计释洋商
诗曰:提襟露肘兴阑珊,百折江湖一野鹇。
傲骨尚能强健在,弱翎应是倦飞还。
春事暮,夕阳残,云心漠漠水心闲。
凭将落魄生花笔,触破人间名利关。
坐井不可观天,夏虫难与言冰,见未广者识不超也。
裸民诮雾鄃为太华,邻女憎西施之巧笑,愧于心者妬于面也。天下如此其大,古今如此其远,怪怪奇奇,何所不有。
况男女居室之私,一日一夜,盈亿盈兆,而托名道学者必痛诋之。宵小窃发之端,由汉迄宋,蜂生蚁附,而好为粉饰者必芟夷之。试思:采兰赠芍,具列《风》诗;辛螫飞虫,何伤圣治,奚必缄口不言,而自博君子之名,使后人无所征信乎!
广东洋行生理在太平门外,一切货物都是鬼子船载来,听凭行家报税,发卖三江两湖及各省客商,是粤中绝大的生意。
一人姓苏名万魁,号占村,口齿利便,人才出众,当了商总,竟成了绝顶的富翁。正妻毛氏无出,一子名芳字吉士,乳名笑官,年才十四,侧室花氏所生,次妾胡氏生女阿珠、阿美,还未字人。他有五十往外年纪,捐纳从五品职衔,家中花边番钱整屋堆砌,取用时都以箩装袋捆,只是为人乖巧,心计甚精,放债七折八扣,三分行息,都要田房货物抵押,五月为满,所以经纪内如兄若弟的固多,乡邻中咒天骂地者亦不少,此公趁着三十年好运,也绝不介意。
这日正在总行与事头公勾当,只见家人伍福拿着一张告示进来,仔细一看:监督粤海关税赫为晓谕事:照得海关贸易,内商涌集,外舶纷来,原以上筹国课,下济民生也。讵有商人苏万魁等,蠹国肥家,瞒官舞弊。欺鬼子之言语不通,货物则混行评价;度内商之容居不久,买卖则任意刁难。而且纳税则以多报少,用银则纹贱番昂,一切羡余都归私橐,本关部访闻既确,尔诸商罪恶难逃。但不教而诛,恐伤好生之德,旬自新有路,庶开赎罪之端。尚各心回,毋徒脐噬。特谕。
万魁心中一吓,暗地思量打点,不防赫公示谕后,即禀差郑忠、李信,将各洋商拘集班房,一连两日,并不发放。这洋商都是有体面人,向来见督抚司道,不过打千清安,垂手侍立,着紧处大人们还要留茶赏饭,府厅州县看花边钱面上,都十分礼貌,今日拘留班房,虽不同囚徒一般,却也与官犯无二。各人面面相觑,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内中一个盛伯时道:"大人票拘我等,料是凶多少。"一个李汉臣道:"告示本来利害,你我必须寻一个天大人情。"一个潘麻子道:"舍亲在抚台处办折奏,我们托他转求抚台关说如何?"众人都道:"极好。"只有苏万魁道:"这赫大人乍到此间,与抚台并无瓜葛,如何便可说情?据弟愚见,赫公并非不通关节者,但当直上黄金殿,不必作曲折耳。"众商道:"何以知之?"万魁道:"前日告示上有’开赎罪之端’一句,这就要拿银子去赎罪的意思了。"众商道:"大哥明见!只是要打点他,怕不是数万金,还要寻一个着当人过手。"万魁道:"闻得关差此缺系谋干来的,数万金恐不足以了事。"众人道:"我们横竖有公项银子,凭兄酌量就是。"且说这关差姓赫,名广大,号致甫,三十内外年纪,七尺上下身材,为人既爱银钱又贪酒色。
夫人黄氏,工部侍郎名琮次女。侍妾十余辈。生女八人,还未有子,因慕粤东富艳,讨差监税,挈眷南来。这一日,拘集洋商想他打干。到第三日不见有人来说,唤总管包进才分付道:"我的意思你们懂么?"进才道:"小的怎不晓得,只是这些商人因向来关部骄养惯了,有些颟顸。小的们先透一个风,他们如不懂事,还要给他一个利害。"赫公点头道:"且去办着。"进才退出门房,叫他的小子杜宠分付:"你到班房说,晚堂要审洋商一案,看他们有何说话?"杜宠应声出去。
大堂上许多差役问道:"二爷,何事?"杜宠说:"不消你们伺候,咱自到一处去。"众差役暗暗诧异。
那些洋商正在班房纳闷,只见上边走下一个窄襟小袖、眉清目秀的小爷来,一齐迎上前,问道:"爷贵步到这里有何台谕?"那杜宠全然不理,单说:"大人分付,今晚带齐洋商听审,大班人役不要误了。"两边班房齐声答应。杜宠慢慢转身,只见一个软翅巾的人上前挽手道:"二爷何不到外边少坐"那杜宠将他一瞧,说:"尊驾是谁?咱还要回大爷的话,好吃早膳,那有功夫闲坐。"这万魁听他的口风已知是跟门上的二爷了,即向身边解下洋表一看,说道:"听见大人里面已时早饭,此刻似乎尚早。"这杜宠见他拿着表,便道:"借我一看。"万魁双手递过,杜宠仔细把玩:形如鹅卵,中分十二干支;外罩玻璃,配就四时节气。白玉边细巧镶成;黄金链玲珑穿就。果是西洋佳制,管教小伙垂涎。
原来京里人有个毛病:口气最大,眼光最小。杜宠一见此物,赞不绝口。万魁连忙道:"时刻尚准,二爷不嫌,即当奉送。"那杜宠七斜一双俏眼,带笑问道:"爷上姓?"万魁说:"贱姓苏。还没请教二爷高姓?"杜宠道:"咱姓杜。苏爷,咱们初交,怎么就好叨惠?"万魁道:"些微算什么!弟辈仰仗二爷之处甚多,且请外边一谈。"那杜宠方才同到福德祠一间空房坐下。刀魁道:"前日大人莅任,一切俱照例遵办,未审缘何开罪管押班房,望二爷示知,酬情决不敢草草!"杜宠道:"我也不甚晓得。昨日大爷从上面下来,同几个爷们说,老爷出京用的银子太多了,现今那一家有人坐牢,须要设法张罗。看起来,无非要措办几两银子的意思。"万魁道:"洋行生意不比以前,敢烦二爷转达包大爷,我们凑足五万银子呈缴爷们;二爷的在外,何如?"说毕便打一恭。杜宠拉着手道:"苏爷,像你这样好人,再没有不替你商量的,只是此数怕不济事,咱且回了大爷再说。"拱一拱手别去。这万魁回班房对众人说:"看来此事不难了结,只是难为银子些。"众人道:"全亏大哥见景生情,兄弟叨庇不浅。只是要用几多银子,必须上紧取了银票来。"万魁道:"且等了回信再去取银票未迟,先叫叶兴在关部衙门前铺中借金花边五十元应用。"叶兴去了。
那杜宠跨进宅门,包进才正同一班人门房看牌。这小子打个照会,进才踱到三堂左厢站定,杜宠禀道:"小的到班房将大爷的话传出,这些商人着实害怕,一个姓苏的再四央及小的,情愿进奉花银;小的问他数目,他说五万两,爷们的礼在外。"进才道:"叫他们不要做梦,这事办起来,一个个要问杖徒。五万银子?好不见世面!不要睬他。"说毕径走上去。杜宠忙到班房,低声告诉万魁道:"这事没有影响哩!大爷说,你们问罪都在杖徒以上,这五万银子送爷们还不够,怎么说呈缴大人?咱如今只好告别了。"那万魁连忙袖了金花边三十元,递与杜宠道:"小意思儿,给二爷买果子吃,千万周全为妙!"杜宠道:"咱效力不周,如何当得厚赐。"万魁道:"事后还要补情。"这杜宠袖着辞去,一路走着,想道:"怪不得人家要跟关差!我不意中发个小财,只是要替他出点力才好。"一头想,走人门房。进才坐在一张躺椅上,杜宠打一千,道:"敢求大爷,这些商人叫他添些银子,千万替他挽回了罢。"进才睁着眼道:"老爷着实生气,还不快去打听。"这杜宠悄悄的走上三堂左厢,转至西书厅,只见跟班们坐的、立的,都在门外伺候。这杜宠笑嘻嘻的问道:"老爷可在书房么?"原来杜宠是十七八岁的小子,十分乖巧,是进才的弄童,除进才外毫不与人沾染,这些人都叫他"杜一鸟"。这日上来打听,一个卜良走来搂住说道:"一鸟官,老爷正在这里唤你。"杜宠道:"老爷从不唤我的。"卜良道:"任鼎在书房中干事,嫌他这半日吸不出精,教你去补数。"杜宠笑道:"好爷,不要耍,停一会书房无事了,给我一个信,好叫大爷禀话。"卜良还要燥脾,众人道:"不要混他,老包要作酸的。"这杜宠一溜烟走了。
却说老赫这日午后在小妾品娃房内吃烧酒、尝鲜荔枝。吃得高兴,狂荡了一会,踱至西书厅,任鼎走上递茶,老赫见这孩子是杭州人,年方十四,生得很标致,叫他把门掩了,登榻捶腿,这孩子捏着美人拳,蹲在榻上一轻一重的捶,老赫酒兴正浓,厥物陡起,叫他把衣服脱下。这任鼎明晓得要此道了,心上却很巴结,掩着口笑道:"小的不敢。"老赫道:"使得。"将他纱裤扯下,叫他掉转身子。这任鼎咬紧牙关,任其舞弄。
弄毕下榻,一声"啊呀!"几乎跌倒,哀告道:"里面已经裂开,疼得要死。"老赫笑道:"不妨,一会就好了。"任鼎扶着桌子站了一站,方去开门拿洋攒镀金铜盆。走下廊檐,众人都对他扮鬼脸。
这孩子满面红晕,一摆两摆的走出,叫茶房拿了热水自己送上,拦干外取进洋布手巾。老赫净了手,坐在躺椅上。这卜良招呼进才回话。老赫问所办若何,进才禀道:"这商人们很不懂事,拿着五万银子要求开释。小的想,京里来的人,须给他三十几万两饥荒才打得开;这商人们银子横竖是哄骗洋鬼子的,就多使唤他几两也不为过,总要给他一个利害方好办事。"老赫道:"很是。晚上我审问他们。"进才声喏而出。先前,杜宠在窗外窃听十分明白,即忙取出随身纸笔,暗写一信,叫人送出。一会儿,进才到了门房,杜宠替他卸下衣服坐定,唤值日头役分付:"大人今晚审问商人。"这头役传话出去。万魁等已先接了杜宠的字,大家全无主意,说道:"公项中银子不过十余万,依着里边的意思,还差两三倍,如何设措方好?"只见郑忠、李信二人来,道:"今日晚堂要审。"万魁道:"只怕我们还要吃亏,全仗二位同朋友们左右照应!"郑忠说:"有我们兄弟在此,但请放心。"万料叹口气道:"向来各位大人如何看待商人,今日出尽丑了!"李信道:"看来要多跪一刻,断没有难为的事。"正说间,只听得吹打热闹,许多人拥进来,慌得众商人顶冠束带,跟到穿堂伺候。这关部怎生排场:旗竿两处,"粤海关"三字漾入青云;画戟中间,石狮子一双碾成白玉。栅栏上挂着"禁止喧哗、锁拿闲人"之牌;头门口张着"严拿漏税、追比饷余"之示。大堂高耸,四边飞阁流霞;暖阁深沉,一幅红罗结彩。扑通通放了三声大炮;乌森森坐出一位关差。
吆喝一巡,赫公早已升座,分付将洋商带上。只见一个号房拿着衔帖禀道:"广粮厅申大老爷拜会。轿子已进辕门了。"这赫公将衔帖一看,道:"原来师傅来了。"即叫带过一边,快开中门迎接。这赫公慢慢踱下暖阁,申公已从仪门下轿进来了。赫公站在滴水檐下,申公趋步上前打恭,赫公揖道:"又劳师傅贵步。"申公道:"前日早该拜贺,勿怪来迟。"赫公道:"学生还没有登堂。"二人一头说,走进西书房去了。约有一个时辰方才送出,赫公又面约:"明日候教。"申公应许,就在大堂滴水檐前上轿而去。
看官听说:这赫公是个世袭勋衔。现任监督广粮厅,虽与关差不相统属,究竟官职稍悬;况赫公大刺刺的性子,督抚三司都不放在眼里,今日见了申公,如何这般歉抑?原来这申公讳晋,号象轩,江南松江人氏。当年在京师教读,赫公从学三年。后来申公中了进士,选入翰林,赫公袭职锦衣卫,待师傅最为有礼。这申公与宰执大臣不合,京察年分,票旨外用,改铨了广西思恩府烟瘴苦缺,推升陕汝兵备道。后因公错,部议降调,应得同知,却又是这个宰执告诉部中,凡是府佐俱可补用,于是径补通判。今日晋谒海关,也算天末故人,忽焉聚首。
赫公送客后回至二堂,叫带商人上来。两边吆喝一声,按次点名,一齐跪下。向来洋商见关部,一跪三叩首,起来侍立。
此刻要算访犯,只磕了三个头,跪着不敢起立。
赫公问道:"你们共是几人办事?"万魁禀道:"商人们共十三家办理,总局是商人苏某。"赫公说:"我访得你们上漏国课,下害商民,难道是假的么!"万魁禀道:"外洋货物都遵例报明上税,定价发卖,商人们再不敢有一点私弊。"赫公冷笑道:"很晓得你有百万家财,不是愚弄洋船、欺骗商贾、走漏国税,是那里来的?"万魁道:"商人办理洋货一十七年,都有出入印簿可查,商人也并无百万家资,求大人恩鉴。"赫公把虎威一拍,道:"好一个利口的东西!本关部访闻已实,你还要强辩么?掌嘴!"两边答应一声,有四五个人走来动手。
万魁发了急,喊道:"商人是个职员,求大人恩典。"赫公喝道:"我那管你职圆职扁!着实打!"两边一五一十孝敬了二十下。众商都替他告饶。赫公道:"我先打他一个总理,你们也太不懂事,我都要重办的!"分付行牌,将一伙商人发下南海县,从重详办。又骂郑忠、李信道:"这些访犯理该锁押,你两个奴才得贿舞弊,如何使得!"三枝签丢下,每人赏了头号十五板,另换茹虎、毕加二人管押,即便退堂。
众人走出宅门,仍旧到了班房,各家子侄都来问候,万魁含羞不语。这茹、毕二人拿着几根链条走来,说道:"众位大爷,不是我们糟蹋你,大人钧语是大家听见的,只好得罪,将来到府赔不是罢。"众商个个惶恐。早有书房宋仁远、号房吕得心走来说道:"大人这样分付,也是瞒上不瞒下的,你们何苦如此。"茹虎道:"郑、李二位是个样子,倘若上面得知,难道我两个不怕头号板子的?"宋、吕二人说好说歹,送他三百两银子才担当出去。万魁道:"我们的事怎生害郑、李二公受屈,也叫人送二百两银子去暖臀。"众商道:"只是我们还要商量,难道由他发下南海县去不成?"万魁道:"他如此妆做,不过多要银子,但为数太多。"众商道:"如今我们众人连局中公费,共凑二十万,大哥再凑些,此事可以停妥么?"万魁道:"我横竖破家,事平之后,这行业再不干了。诸公但凑二十万,其余是我添补。只是里面没人出来,宋兄可有计策?"宋仁远道:"里面的事都是包大爷作主,教小弟通个信,理当效劳;只是许他多少?"万魁道:"料来少也无益,如今众人打算三十万之数,门礼另送,吾兄谢仪在外。"宋仁远道:"谢仪不要说。"连忙起身进去不题。
却说万魁之子笑官,生得玉润珠圆,温柔性格。十三岁上由商籍夤缘入泮,恐怕岁考出丑,拜从名师,在布政司后街温盐商家,与申广粮少君荫之、河泊所乌必元子岱云、温商儿子春才一同肄业。这一日,万魁在班房叫笑官到身旁,说道:"我虽吃亏,谅亦无甚大事,你只管回去读书。"这笑官附耳说道:"停一会宋老官出来,不论多少都应许他,但愿无事便好。"万魁点头。这洋商们也有问他近读何书的。也有问他可曾扳亲的。此时已有掌灯时候,万魁道:"你回书房去吧,恐怕关城。"笑官道:"城门由他,就陪父亲一夜也好。"正说间,宋仁远走来,众人问道:"所事如何?"仁远道:"弟方才进去,一一告诉包大爷,他说:’老实告诉你说,里边五十万,我们十万,少一厘不妥,叫他们到南海县监里商量去!’看他这等决裂,实是无法。"一番话说得众人瞪眼。这笑官插嘴道:"父亲许了他,五十万待孩儿去设法,性命要紧。"万魁喝道:"胡说!难道发到南海就杀了不成!"笑官不敢言语,宋仁远也就去了。
众商道:"苏大哥,事到如今,我们只得听天由命了。"只见杜宠已到,扯着万魁道:"我们借一步说话。"万魁即同至西边小阁中坐下。杜宠道:"咱受了苏爷的赏赐,还没报效,所以偷空走来。此事上边原没有定见,全是包大爷主张。我想出一个门路,不知苏爷可能钻得着否?"万魁急问道:"是那一位?"杜宠道:"就是今日来的申广粮。他是我们老爷的师傅,最相好的,说一听二。
若寻人去恳求他,三十万之数决可以了事,明日申公到这里喝酒,一说必妥;包大爷给他千数银子也就是了。"万魁道:"承教多多,无不遵命。"杜宠道:"速办为妙。"径自别去了。万魁走出外边,众商问道:"这人又来则甚?"万魁道:"这人一片好心,替我们打点,这会子看来有八分可办,但是此时且不要泄露。"因叫笑官附耳道:"你速回馆中去,拜求先生明日一早到广粮厅去,恳求申大老爷周旋此事,你再到家中取了三十万银票,即同先生亲送与申公,托他代送,日后我自重报。"笑官连声答应去了。
再说笑官的先生姓李,名国栋,号匠山,江苏名士。
因慕岭南山水,浪游到粤。温盐商慕名敦请,教伊子春才读书,后因匠山表叔申公谪任广粮,即欲延伊教读。匠山不忍拂温商好意,因此连申荫之都在温家一处读书。这温商待先生的诚敬与万魁无异,匠山琴剑不觉稽留了三年。
这日,笑官出城探父,匠山在灯下与荫之等纵谈古今人品,这乌岱云如无闻见,温春才,已入睡乡,唯有申荫之点头领会。
正讲到前汉陈万年卧病,召伊子陈咸受教床下。
语至半夜,咸睡,头触屏风,万年欲杖之,曰:"乃公教汝,汝反睡耶!"咸叩头曰:"具晓所言大要,教咸谄也?"因说道:"万年昏夜侍疾,其事丙吉,固失之诌,而陈咸卒以刚愎败。士大夫立朝,惟执中为难,又不可学了湖广中庸也。"正说间,春才忽然大叫道:"不好了,早上姊姊捉一蝴蝶,我把丝线系在帘下,方才看见他飞去了!"匠山道:"不要胡说!你先去睡罢。"又叫岱云也睡,对荫之道:"春郎果然梦见蝴蝶,则庄周非寓言矣。"因各大笑。
忽见馆僮禀道:"苏相公来了。"那笑官走进书房,作了个揖站着。匠山问道:"你进城如何恁迟?"笑官道:"父亲有话恳求先生,教学生连夜到馆的。"匠山问何事,笑官道:"申老伯系赫公师傅,里边有人送信出来;此事但得申公一言必妥。敢求先生明早到署中一谈,家父恩有重报。"说毕连忙跪下。匠山扶起道:"你且说个原委,教我得知。"笑官便将关部如何要银子、父亲如何受责、后来如何送信出来,一一告诉。匠山道:"可不是,你父亲受屈了,明早自当替你父亲一行,今日且睡。"不知匠山向申公如何说法,且看下回。
------------
我们只是内容索引看小说请去官方网站
首页 页面: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