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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1969年1月5日妈妈给爸爸的信

    前言

    本文收录妈妈年轻时写给爸爸的信，他们生于四十年代，真实记录他们当时的生活，敬佩他们的胸怀！

    这段时间收拾东西，发现了爸爸整理的妈妈1969-197*年写给他的信，这些信真实地反映了他们当时的思想和生活。

    爸爸1943年出生于胶东半岛的一个小山村，妈妈1944年出生在天津一个城市家庭。他们学业优异，1963年同时考入中国科技大学技术物理系成为同学，想来当时的理想是想成为科学家。1968年临近毕业时，他们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但却没有分配到一个地方（也不知道那时叫不叫分配，还是接受再教育），爸爸留在北京，妈妈来到石家庄，于是就有了这一段时期的鸿雁往来，直到爸爸从北京调动到石家庄结束这段两地分居的生活。我看到的主要是妈妈写给爸爸的信，爸爸保存得较完整，爸爸写给妈妈的信没保留下什么。

    1969年1月5日妈妈给爸爸：

    **（爸爸的名字）：

    离别的心情稍微安定一些，拿起笔来又不知写些什么好，还是先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吧。

    我于那天下午三点到达石家庄（∵火车晚点了）（不愧是学理科的，用这个符号我找了半天呢），一路上大雪纷飞，饱览了北国风光，车上我睡了N小觉，倒是不觉得时间长，尤其在保定站后碰到了一个石家庄人，她给我介绍了石家庄的情况，形势大好，秩序稳定，说保定还不行。告诉我“石拖”这个厂很大，在铁路东边，交通很方便，还告诉我坐什么车，还介绍了吃、住及有关保定地区的情况。下车后飞雪不断，我看取行李的人很多，就决定先到厂里报到。由于车上遇到了好心人，我很顺利地到了厂里。报到后厂子派车到车站去运行李（∵报到的人很多），晚上行李就运回来了，一切顺利，这就是路途的情况，只是心绪不很好，没有吃什么东西，到厂里吃了一顿晚饭。

    这个厂子规模很大，有2千多工人，生产拖拉机的核心部分，活塞、连杆等五种产品。这次来厂毕业生有272人，其中中专生120人都是天津农机技校的，大学生152人，多数是工科大学的，有武汉工业大学23人，吉林工大49人，洛阳农机学院15人，还有安徽工学院的不少，再有就像咱们这样学校的，每个学校来的人很少，不对口的，如北大、清华、中山医学院、复旦大学、吉林大学。。。听说还有北京农机大学和镇江工大的。咱们学校还来了一个是三系学高分子的叫***的，我至今还不认识他，他比我早来两天。

    由于来的人很多，住房、床还未准备好，现在我们是挤在一起，搭地铺，十天半个月后才能解决，大学生现在来了11个女生住在一个房间里，中专生有一半女同学，听来看来都是熟悉的天津人，这个厂子天津人很多，中专生比较多。听说最近要下一批合同工一、二百人，我们来了正好顶上。女生里个个有伴，只我一人，倒也自由，我和同伴们也会慢慢熟悉起来的。

    听说我们从4日起开始举办学习班，31日、1日厂内放假两天，我们也放假。听说我们分配劳动都是很简单的，包装工、基建工，还有去食堂的、清洁工呢，谁知分配我去干啥，让干啥就干啥吧，反正是劳动锻炼，如果要让我干上车工，那倒不错，咱们又是同行了，不过我想这工作还是不太容易轮到我身上的，因为这里来的对口的很多。

    昨天在后勤部聊天，他们说这个厂子58年建厂，过去是拖拉机厂（由小厂合并而成），在困难时期由拖拉机厂变为配件厂，我问现在有没有扩厂准备，他说还没有。他说这个厂知识分子很多，多数都是中专生，也该进宣传队了。对我们来厂的这批人不是非常欢迎，他说这次来人很多，要按他们的想法一个也不要，这虽是句玩笑话，也说阴一定的问题。不过我相信我自己，不论干什么工作都会尽力而为的。对于你的工作我是没有什么好讲的，就是希望你要注意安全，干什么不要争那个第一名，爱护自己的身体。

    12.31

    听说我们要办10天学习班，进行入厂教育，然后再分工，同伴们议论纷纷，有的说是代培性的，将来要调到（青海、西宁或四川。。。），有的说不会的，纷纭不一，我是不愿动的，结果弄得离家也远，离你也远，将来怎么办呢？可能我的生活道路就是这样的吧。这个厂子是八机部的独生子（只这一个配件厂），很重视，听说还是红旗厂，也许在石家庄会有所发展。

    从洛阳来的两个女同学很憨厚，武汉来的是个娇小姐，整天骂窝窝头，长春来的同学对来这也不满意，这就是我初来时所接触到的。

    31日、1日，两天放假我们吃两顿饭，这里30%面，70%粗粮，菜很多也很便宜，今天上午我吃一顿面条，还好，上了一趟街，洗了洗衣服，其余时间用那本小说填充了。昨天晚上听了最新指示和社论，比较振奋。你的收音机发挥了作用，平时能听到石家庄台和河北台，这两个台声音很大，晚上还可收到苏修台和一个微弱的台，收不到中央台、天津台，效果还可以。不知你这几天是如何度过的？可能比我要强些吧，总还留在熟悉的北京城，等以后上班后就会慢慢好些了。

    1，1

    今天是二号，我们开始办学习班了，上午由厂革委会负责人讲话，介绍了情况和今年的生产任务，并提出几个问题下午讨论，①来厂干什么？②为什么接受再教育？③如何接受再教育？下午讨论后开了全厂职工大会，作为学习社论的动员和转达八机部会议精神及今年的准备。这一天的学习使我很受启发，似乎把自己和国家建设联系起来了，他讲到了农业机械化多么需要，如果我们完不成任务要有多少台拖拉机停工，我们多生产一些就可以使一个拖拉机开动的可能，这厂生产的配件是内燃机的核心部分，今年的生产任务也很重，还有援助阿尔巴尼亚的任务，我们工作的意义还是很大的。又听到传达***关于农业机械化的指示，要发展中小型拖拉机，指示部里权利要下放给地方一些，听说这个厂在70年后要下放到地方的。

    从阴天起我们要半天学习半天劳动，心里很高兴，劲头也觉得大了，是吧？我将是一个工人了，我要做个好工人。

    我们这里工资是43.5元，除我吃用外我想全部寄到家里，你的钱也要经常给你姨寄点，并问一问你小妹的抚养问题，我看还是你包下来吧，如果有结余你就存起来，不要在吃的上太紧了，你也不用给我家寄钱。

    你的脚腕很使我挂念，你是否还要看一看（到医院），我看最好还是买双棉鞋，如果车间冷是否考虑一下棉裤问题，不然老了后悔晚矣，不知你把棉花票是否买了，不买可有点亏，临来时我忘了多重复几遍了。该休息了。

    1，2

    这里陌生的一切开始熟悉起来了，昨天进行了忆苦思甜的教育，今天讨论，下午参加劳动，刚刚休息时收到家里的来信，所以马上把这封信写好给你寄去。最近几天愈来愈多的听到这些事，这个厂子是给八机部储备人材的，有很大的支边支内任务，最近可能就要走一批了（不包括我们），我们到这里来是受再教育的，性质可能和到农场劳动一样，有人讲你们厂也是那样的，三系分到774的先只报到就到农场去劳动，没想到咱两个都没有找到稳定的职业，我真有点想不到，甚而想不通，难道命运就这样捉弄我们吗？咱们俩隔行如隔山，分属四机部和八机部，将来还不知如何下场？看到来我们这里的同学都受到照顾，心里总有些。。。还是不谈这些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虽然你给我做了很多工作，但这个问题始终没有解决，当然硬顶是可以过来的，只是觉得太不合乎人之常情了，况且在此是否可以碰到在思想上政冶上这样投机的同志也还是个问号，让我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地过日子总是不甘心的，对不起我们共同战斗的日日夜夜。思潮翻滚、心绪繁乱，还是按“既来之，则安之”，踏踏实实地干下去吧，请你不要担心，我只是跟你发发牢骚，解解心烦吧。

    我妹分配到贵州凯里771厂，这第一次离家对她是很突然的，一定会很难过，这里来的天津农技校的同学经常哭呢。我现在也打算春节问题，是你来我这里，还是我去你那里，还是咱俩人都回家，看家里这种情况，我是想回家，对母亲是一个思想安慰，但也考虑经济问题，不知你如何打算。咱们要提前商量，不然到时候来不及，这信一次也要7、8天呢。我们这里春节有五天假。不多写了。

    很想你，快回信。

    敬礼！

    你的*（妈妈的名字） 6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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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1969年1月15日妈妈给爸爸：

    **（爸爸的名字）：

    两封信都已收到了，勿念。今天我们休息（社会上的星期二），以后我们都是休周二，我们已经分配工作三天了，我被分配到八连，是铁沫回收，将铁屑烧结成废钢（去碳），工作很简单，就是体力重些，不过我还是可以干的。这次大学生都被分配到辅助工种，进行劳动锻炼，到八连的就有40人，我们这连成了大学生连，工人只有7、8人，还有很多分配到运输连、木工连和后勤部，还有二个女同学到幼儿园去当阿姨呢，同学们表现得都很好，没有挑拣工作的，可是中专生都对口分配的，却有很多人到政工部去闹要求调动。我看也不是大学生思想进步，而是不愿讲算了。看工作表现和随时言谈便可以看出我干什么工作都可以，反正都要从头学起，干上机床的工作，也不过是一道小小的工序，机械地操作。现在的工作还蛮有趣味，师傅还让我们搞革新，实现机械化呢。现在手工操作就是脏些累些，冬天倒是蛮暖和的。过去干这工作的都是一些家属工，从昨天起就让她们回去了。我们发了一身工作服，还有帽子、鞋罩、手套、口罩、毛巾、肥皂、眼镜等，每天都可以洗澡，我们也属于热处理车间，劳动保护很全，原来工厂的福利标准蛮好。

    从明天起我们就两班倒了，我上中班，每周调一次，早班8:00—下午4：00，中班下午4：30—12：30，中间有40分钟吃饭时间。我们现在仍住在厂内，过一个星期可能就可以搬到单身宿舍，那里也和学校一样要六个人一间屋，宿舍情况与你们那里差不多，要走10分钟，两边都有食堂、澡堂，伙食很便宜，但很单调，就是五分、一角的菜，顿顿一样，星期天我们可以到街上吃些细粮。我们15号发工资，上月我寄回20元，这月寄回30元，等以后还了帐后再存些钱吧。

    这次分配只有少数人对上口了，学电工的大部分对上了（因为需要），据说我们这种工作不是长期的，锻炼性质，将来还要调到车间的，我想像我这样的什么都不会也就这么着了，很多学机械的也和我们一起干呢。需要的话首先要调动他们的，反正干什么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没有技术可以出些劳动力。我找同伴们借些有关热处理的书，下班后看看，准备在这方面有些了解，我想不久也会由门外汉变为门内汉了。分配时我们学习《为人民服务》，咱们就要干一行爱一行，哪一行里都是大有学问的。你学车工还是不错的，是试制性的就更有趣味了，将来如果你调动工作，倒是蛮可惜的。

    我们厂还是比较突出政冶，运动进展很快，现在整党基本结束，各连队差不多都恢复了组织生活，下一步可能要整团，我们都发表填写了，还要补交团费呢。现在每月交工资的0.3%合计0.13元。

    你的信给我很大的启发和力量，刚分别总是很不舒服，但决不会像我刚上大学那样了，因为我觉得我现在成熟多了，不像过去那样幼稚，喜欢陷于幻想之中。生活教育着我修炼着我，你不就是我在这方面的活榜样吗。我曾经讲过，我最崇拜的就是你的斗争性。在这方面我是比较差的，但我决心还是比较大的。我同意你对我们问题的种种讲法，我觉得我们是很幸福的，但我不同意别人无理的鄙视，似乎在一起就会陷入小圈子里，难道我们在一起就会陷入小圈子里吗？事情完全在主观而不在客观。当然任何事物都有二重性，我们要力求使其向好的方面转化，这也是***的哲学思想。我总觉得由于我的存在应该使你更有力地战斗，发挥更大的作用，免除浪费不必要的精力（思想上及生活上），因此“我们是同志又是朋友”，希望你不要在我生活方面过多考虑，我不希望给你增加思想负担。

    不过我有什么还是愿意对你讲，我以为把我的真实情况讲给你倒免你担心，是吧！有些道理我自己也清楚，但遇到实际却会在头脑里又形成了问题，你经常给我讲着点会大有好处的，随时提醒我促进我。看了你的信我看到一颗真诚的心，我会做得对得起你的。

    你讲到你的思想情况，感到压抑，我觉得你不应有什么思想负担，而应该大胆地干，我觉得你从运动中应得到的教训是处理好同学关系，对别人有思想上的严格要求，也要有思想上热情的帮助，不能要求别人都和自己一样，要客观些。原我也想过你不要当干部了，但这是不对的，也是不现实的，还是应该发挥自己的作用的。我同意你将自己亮给工人阶级，接受再教育，但基点是接受再教育，不要去指指点点，对原本单位的问题，要试试深浅，对周围的人要进行分析，对一些问题不要随便表态，如你在分部关于革委会问题那样的东西不要再出现了，自己能干的事也不必推托，不必前瞻后顾，只是注意发动群众就是了。也不要顾虑别的，我们正在年轻时节，正是发光发热时期，不要萎缩起来。我觉得具体工作是不能放弃的，如果现在就浮在上面是很不对的，这不符合***的教育，因为在旧学校带来的东西还没有清除掉，只有在实际工作中才能更好地发挥作用。在这个问题上就讲这么多吧，不对的咱们讨论。

    春节问题我很矛盾，我已给***（妈妈的哥哥）写信了，问问他回家否，我是应该回家一趟的，娘这次是经受一起很大的震动，如果这样花费是比较大的。如果我不回家，你到石家庄玩一玩倒不错，我考虑是否要带些东西，再给你写信。这五天的假太短了，不好安排。如这次不回要等明年了，这事很难决定。

    咱们同学我都没有通信，只给**写封信，还没回信。这次分配对同学都是一次很大的考验，这也是一个转折点，有些就变了，小*还是你多通通信吧，如果他要我的地址就告诉他，就讲我这里很好就行了，其它不要讲的太多了。关于咱俩的事希望你不要与**讲什么，更无须议论我。

    纪念章你不要寄了，保存起来以后再说，这里的信都要到厂门口信架上去取，怕丢了。这次信你的像片外面就看见了，同伴们都问呢。

    你的办法很高，我只能“遵命”了，我不是有什么顾虑，只是因为一是手懒二是不了解她，不知写些什么好。不多写了。

    再见！

    （线裤没有织，放心）

    你的*（妈妈的名字）69，1，15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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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1969年1月19日爸爸给妈妈：

    （前边少了一页，内容脑补）

    （爸爸告诉妈妈春节怎么过）只看你，若回家确有必要，也不必去顾虑经济问题，好解决。我只是想你回家住不了一二天，又要回来，回去高兴，走时仍会有一番动心（娘也是这样）。我们不回去，姐姐老*（姐夫）回家里一起过个春节也是十分美满的。*（妈妈的名字），你说，象咱们家的情况，街坊邻居能有几个，**（妈妈的哥哥）工作，你工作，*妹（妈妈的妹妹）又工作，说到家，爸、娘无论从哪方面，都应该是十分幸福和高兴的人了，我写信也是这样说的。

    你的钱不能扣得太紧，一月只用十几元钱怎么能行！食堂里的饭菜单调，应该适当考虑一下出去买点补充补充，把一月花用安排在廿元左右。望你接受我的意见，你的健康是我的高兴，也是我的健康，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