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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如斯

    桑山险要，常使登山人望而却步。相传，群山连绵最深处有一处天然的山谷。常年泉水温热，雾气氤氲，且又仙气缭绕，凤凰涅槃则于此地。

    这些传说流传了几百年，也可能有几千年，从未有人翻越群山，从未有人证实过这个传说。可这传说并不假，凤鸟确实在此地涅槃，也正是在此地新生，只是凡人愚昧不知。

    小如在这山谷中修行，已有百余年，勉强算是个有些许道行的小神仙吧。小如的原身便是一只凰鸟。凤凰新生无法化作人形，只以尾巴分性别，凰鸟生来两尾，凤鸟则生来三尾，随道行越高，尾数越多，九尾为贵。

    可小如生来便是三尾，害得已有四个女儿的老凤凰以为喜添凤儿，摆了满山谷的酒宴。谷内大大小小的仙人，天上飞的地下走的水里游的，凡是跟老凤凰有交情的神仙都被叫来喝个喜酒。这来，自然不能是空手而来，凤凰家向来尊贵，一般的贺礼自然是瞧不上眼，一些贫寒的小仙便托了个理由将大红的帖子退了回去，可是架不住老凤凰硬往人家手里塞的热情，只得呵呵一笑勉强收下，然后闭上门，捶胸顿足，苦不堪言。

    老凤凰是厚道人家，每收一份贺礼，便赠予一株山谷中独有的留仙草，此草生长在谷中泉水之边，大病大灾时可使仙体少受些痛苦，若是用八十一株留仙草炼制丹药，吃一颗便可延续百年寿命。不少神仙喜出望外，这一趟可算是没有白来。

    刚出生的小如模样极丑，跟一只没长毛的小鸡相差无几。小如这一天被老凰鸟抱着，给这人看看，给那人看看，恨不得把她挂在门楣上，供客人观赏这不可多得的小凤鸟，然后再听两句或真但是大多时候都是奉承的客套话。恭喜贺喜的话说多了，也带有一点真情流露，鼎沸的人生在谷里回荡了一天一宿才稍稍平息。

    只是，半百年过去，小如越长越水灵。声音也软软塌塌的，像是个女子，没有一点凤鸟该有的器宇轩昂，一双眼睛细长妩媚，顾盼生姿。

    待小如长到一百岁，可化作人形时，真就是一副女儿皮囊。老凤鸟仔仔细细的瞧了一番，单论样貌，没看到一点他当年的飒爽英姿，倒是跟她娘当时的俊俏模样有些像。

    “竟然是一只小凰鸟！”只不过是灵胎，多了百年道行。

    这个消息在谷里迅速传开，清净了好多年的桑山谷可是有的议论了。同小如玩耍了近百年的小仙们通通躲开，默念“男女授受不亲”、“不知者无罪”一百遍。

    老凤凰两口实在是伤心，养了这么多年才知道，凤儿不是凤儿，竟是凰女。小如母亲终日觉得让上古凤凰这一支断了后，日日心绞难耐，惶惶几日，就此归西。老凰鸟也是郁郁寡欢，没了凤鸟的陪伴，自己终日无趣烦闷，便在山谷中那唯一一座道观里清修起来，留着尚未出嫁的三姐赵萧儿当家。

    小如自小被当作男孩教养，等她略大了些，除了皮囊像个凰女之外，当真是里里外外都透露着男儿的味道，就连名字也是个男孩名，如斯，如斯如斯，逝者如斯夫。仗着自己道行比一般人高一些，便在谷内惹是生非，霸道得很。

    三姐也差不多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看到小妹如此模样，忧心自己嫁不出去的同时，也替小妹担心。

    “小如，我有事要同你说。”自从三姐掌谷后，免不了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谷中圣泉边的那留仙草，在你生辰宴席上大赠宾客之后，便所剩不多，这百年来虽是又长了一些，但连着几日这谷内见不到阳光，听看管院子的小仙来报，又少了大半，你在家中也无事可做，便去看管那留仙草吧。”

    “我才不去！”小如扭过头，她才不愿意去看管那无聊的神草，“我忙着呢。”

    “看守仙草是为了让你收收性子，每天跟个男孩子一样成何体统！你不去也得去！没得商量！”三姐严厉的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

    小如哼哼唧唧，百般不愿，从牙齿缝中吐出一个“哦”。

    “这么凶，嫁的出去才怪。”小如又不满意的小声哼了一句才罢休。

    “我出嫁之前你一直在那就行了。”三姐耳朵尖，好巧不巧的这句话被她完完整整的听了去。

    “三姐！你貌美如花，身姿婀娜，那求亲的队伍啊……”三姐起身离开，将小如的马屁留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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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照看留仙草

    三姐办事雷厉风行，干脆利落，不过两天就在泉水边给小如搭建完成一幢木屋。

    既是修行，小如早就料想到木屋简陋，可当她踏过门槛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简陋的景象骇了一下。一床一桌，床上有被褥，桌上有油灯，再无其他。

    “三姐这也太狠了吧！”小如环顾四周，哭笑不得，家徒四壁大抵如此，“我得题个字，‘如简屋’吧，如斯简陋的屋子。”

    小如挥挥手，“如简屋”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提在牌匾上。她得让整个谷里的人都来看看，她凤凰后裔竟会被排挤到如此落魄地步，可悲、可悲呀。

    小如此刻对新家没有丝毫的兴趣，简陋至极，倒也省得她收拾了。小如百无聊赖的坐在窗边唉声叹气，十万分的想念她那两个唠唠叨叨的侍女。

    青蓝是奶妈的孩子，年轻同她相差无几，自小一块长大，古灵精怪的一个丫头，每每无聊都是青蓝变着法子找来好玩的玩意儿，两个人玩过泥巴捉过蛐蛐，还一起烧过自家院子。粉黛则不同，粉黛是老凰鸟侍女与侍卫犯禁后偷偷生的，侍女生下粉黛后身子一直不好，不等粉黛一岁便夭折了，老凰鸟便一直将粉黛养大，安排在了自家小女儿身边。粉黛跟她娘一样，面容姣好，性子也安静，琴棋书画手到擒来，因年长小如许多，对她很是严苛，简直是老凰鸟安排在她身边的小老师，日日监督她课业。

    照看留仙草属实无趣烦躁，那些花花草草比她还娇贵万分，每日必须晒满四个时辰的阳光，每两天要浇灌半瓢井水，若是碰上雨天，第二日需多吹风，否则这些娇贵的草苗就会涝死，风需柔风，不然草苗会被吹走，若是阴雨连绵，必须要施法将苗圃罩起来，免受雨水浸泡。

    所以每日小如只能上午去学堂修习课业时同谷中仙家子弟说说话聊聊天，其他时间都是在照看留仙草。小如贪玩，又怕留仙草枯萎三姐责怪，只能变着法子在苗圃周围自己找乐子，路过的蝴蝶蟋蟀便都遭了殃，这些她一样也不放过，都要玩弄半晌才肯放他们离开。

    午后，小如像往常一样正在苗圃边上打瞌睡，她找了些稻草，日摞了个草垛子给自己当床，稻草柔软，还夹杂着阳光的味道，听着雀儿的小曲，可别提多享受了。万万没想到，小如刚要舒舒服服的会周公，就被怒火震天的三姐吵醒了。

    “赵如斯，你这样成何体统！”三姐杏目圆瞪，一脸嫌弃的看着她身下的草垛子。

    不是吧，她就今天才睡了一会草垛子，三姐就来了。小如不敢看三姐，仙家女儿断没有光天化日睡在草垛子上的，更何况是礼义廉耻古板的要命的凤凰一族，对三姐来说，这就是有失仙族颜面的事情。

    “三姐，你要不听我解释一下？我，我其实是想用这些稻草给留仙草烤烤火的，你——你信吗？”小如不知道她该不该笑，似乎笑一下更能缓解一些紧张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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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三姐你好狠

    “来人，把草垛子给我搬走。”三姐压根不搭理她，直接命人把她的温柔乡拆了。

    几个侍从冲上来，压根不管还在草垛上躺着的小如，直接从她身下把稻草抽了个干净。

    “哎，使不得，三姐，使不得呀，我真的是用来烤火的，你是不知道这边晚上可冷了，冻得小如都睡不着。”小如从侍卫手中夺下最后一捆稻草，紧紧的护在怀里，语气可怜巴巴的，却不敢睁眼瞧三姐。

    “采薇，晚上给五姑娘送几个火盆子来，五姑娘身子金贵，可别冻坏了。”三姐手中羽扇轻摇，时值初夏，如斯撒谎还真是不大草稿。

    小如猛地转过身，满脸堆笑的对三姐道：“三姐，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烧个草垛子就行……”

    “妹妹，你要是冻坏了，我可怎么向母亲交代，你放心，三姐最疼你了。”

    小如的笑容僵在嘴角，变成抽搐。

    “我还有事，先走了，妹妹可要照顾好留仙草。”

    “谷主、谷主，这桂花羹——”眼见着谷主要走，一旁的采薇小声提醒。念着小如在外独居条件简陋，照看留仙草又属实无趣，特地熬了一盅桂花羹来探望五姑娘，不过眼下小如这样，是谷主多虑了。

    “哦，瞧我，都忘了，桂花羹就给如斯留下吧，吃了桂花羹就更有精神抄写家训了，五十遍家训，晚上采薇一并来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