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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天气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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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俗语说,人到中年万事休。人到中年以后,形貌渐老、血气渐衰;虽然处世的手段渐渐圆熟、经验渐渐积累,可成败利钝殊难预料,大多数人终究都错过了乘风而起的机会。
于是,越是努力,越是挣扎,就越被尘世罗网所困,最后在万般销磨之下,褪去仅余的一点点激情和心气。而所谓人生百味,一一品尝之后,刻骨铭心的也只有苦涩而已。
雷远就是这样一个承担着苦涩的中年人。当他合上手头的文件,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庞大办公区域时,他也知道,自己或将面临更多的苦涩,那是令自己、家人甚至更多人都无法承受的。
惨白的走廊灯还亮着,把雷远的面容倒映在漆黑的电脑屏幕上,雷远看到自己明显在短时间里瘦削了的脸庞,还有斑白的头发。真是四面楚歌了呀,他咧嘴笑了笑。总会有人最后再努力一把,失败了也没什么,来吧。
他感觉到某种东西像是涨潮的大海那样,慢慢升起,从脚面到膝盖,到腰,到胸膛,一点点的把自己淹没。他的手开始麻木了,五指松开。
过了一会儿,保安员沿着公用走廊逛过来,探头往黑沉沉的办公室里看看。里面没有人,只有某个透明玻璃围拢的隔间里,纷乱的纸张突然像被旋风吹拂着那样,高高飘起,盘旋着落下。
“要死了,出鬼了咯……”保安员揉了揉眼睛,抱怨了一声,随即毫无责任心地反手把大门带上,全没发现一个躯体正慢慢歪倒在办公桌的后面。
而与此同时,已然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雷远却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以为的终点并非终点。冥冥之中,“雷远”已经死了,而“雷远”依然活着。在那片淹没自己的深沉渊面之下,有一段崭新的旅途即将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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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援军
东汉末年,中枢朝政腐败;地方上的豪霸肆意横行。无数人毫无顾忌的胡作非为,终于将曾经辉煌的帝国逼上了绝路。
灵帝光和七年,黄巾乱起。穷途末路的蚁民们群起追随,聚集起来对抗这个吃人的世道。战争又进一步摧毁了社会秩序和人与人之间的道德底线,于是蠢蠢欲动的野心家们乘此机会纷纷扩张势力。
最终,人间沦为鬼域,白骨遮蔽平野,盗贼蜂起,奸雄鹰扬,天下龙蛇盘踞在汉帝国破碎的疆土上,互相撕咬绞杀。这样的大乱世已经持续了二十五年,直到现在,还没有人能看到安定的曙光。
就在建安十三年末,挟天子以令诸侯、声威震动天下的曹丞相和他的数十万雄兵,在云梦泽与大江之间的狭长地域遭到孙刘联军的火攻。大军遭受了惨重的损失。曹操不得不放弃了扫平南方的宏图大志,撤军北还。
孙刘联军乘着赤壁大胜之势,向曹军占据的区域发起猛烈进攻。
在西线,周郎在刘豫州的协助下,攻打征南将军曹仁驻守的江陵。而在东线,孙讨虏亲自领兵,进攻曹军在江淮之间最重要的军事据点合肥。
惨烈的战争持续了数月,转眼到了建安十四年的深秋。
江陵和合肥,都已经摇摇欲坠。
曹操虽然用兵如神,但新败之后重整部众,实非一日之功;此刻兵力不足,难免有左支右绌之叹。
对于遭受围攻的江陵方面,他命令折冲将军乐进、横野将军徐晃各自领兵打通联系;而合肥方面实在鞭长莫及,便只能派遣骑将张喜率领轻骑一千,日夜兼程前往支援。
曹操很清楚,由于东吴缺乏骑兵,这一千骑兵数量虽不多,但投入合肥战场之后,足以发挥巨大的作用。
问题是,由南阳到合肥,需要横穿整个汝南。
自黄巾乱后,持续数十年的战争几乎摧毁了汝南郡的一切,再加上天旱岁荒,百姓相食殆尽。昔日人烟繁茂、道路四通八达的富庶之地早已消逝。张喜所经之处,唯见名城大郡泰半化为丘墟,曾经的连绵阡陌和齐整道路,被横生的杂树林和四处漫溢的湖沼取代。而活跃在密林和湖泽中的,是因为吞吃死尸而肥硕的豺狗和饿狼。
即使从当地征召了有经验的向导,寻找到一条能够容纳千骑行进的道路,也比想象中艰难。
经过了数日艰难的跋涉,一千骑兵才进入汝南郡中部的固始县境内。这个速度,比先前预期的慢了许多。这使得张喜越来越焦躁不安。
此刻大约是午时,骑队快速奔行了数个时辰,马匹已经疲惫。张喜不得不传令休息片刻。
他令从骑们散开,自己策马登上一片光秃秃的山坡,眺望东方。在视野范围内的,是青黑色的、无穷无尽的莽林。片刻以后,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眉头紧紧地皱起来,显得眼窝更加深了。
张喜是兖州东平郡人,东阿县的弓手出身;因为在曹公与吕布征战时据守仓津渡有功,被拔擢为曹公帐下曲长,随后十余年南征北战,多立勋劳,慢慢积功为牙门将。这次支援合肥,是张喜首次得到带领偏师独立行动的机会,他绝不能容忍任务失败。
可是……可是……张喜用力紧握腰间缳首刀的刀柄,以至于青筋都暴了起来:“天杀的贼寇!可恶的雷绪!可恶的陈兰!可恶的梅乾!老子迟早要宰了你们!”
被张喜痛骂的三人,都是活跃在江淮之间、不服王化的地方豪霸,或者说是贼寇亦无不可。孙权进攻合肥时,派遣使者说服了他们起兵呼应。
雷绪等地方豪霸响应孙权,立即给张喜带来了巨大的麻烦。以他们的兵力,虽不足以在战场上抗衡大军,却足以四出骚扰邮驿、断绝道路桥梁,使张喜所部骑兵举步维艰。昨日张喜沿着一条道路走了数十里,结果尽头居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大湖,不得不原路返回……天晓得贼寇们是什么时候干的,又是从哪里引来的水!
今日行军至此,似乎又要遇到同类的麻烦了,作为必经之路的桥梁垮塌得不成样子,附近又完全找不到渡船。那个向导说有个方向能泅渡过河,自己派人前出探看,也不知能有什么结果。
为了便于行动,张喜没有身着铁甲,他用皮索把铁甲和头盔捆在一起,挂在马鞍的后方,自己只披了一件皮甲,外罩着葛布的军袍。从早上行军到午间,他的身上出了层薄汗,此际被山坡上的凉风吹拂,寒意透进袍服,使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他骑乘的青骢马或许也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摇摆着脑袋,喷了个响鼻。
张喜伸手捋了捋马颈,想要它安静下来,手上却抓了一把湿漉漉的汗水。这才想到,适才自己沿着队列前后奔驰,马匹也有些累了。
这可是曹公亲赐的北地良驹!张喜心疼战马,连忙跳下来,慢慢地牵着马,走下缓坡。
山坡下率先迎上来的,是那个出身汝南郡兵的老家伙,张喜本以为他会是个合格的向导,可现在看来,作用实在有限的很。
张喜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自顾前行。可这老家伙却没注意张喜的面色,跟在边上喋喋不休:“张将军,固始的附近啊,到处都是河流水道。你看,北有淮水,东有史河,西有发源于斛山的曲河,南有春河,又有泉河、灌水等等,再往东,颖水过了汝阴以后,还有连片的沼泽,一直到芍陂都没有好路。这些河流有的和淮水平行,有的汇入淮水,期间还有堤坝、湖泊、森林、丘陵……急不得啊急不得,这路确实不好走。”
张喜实在按捺不住,手起一鞭,啪地抽在这老卒的脸上,随即又是几鞭子,打得他满地乱滚:“我不要听你的废话!你说,你什么时候能找到一条好走的路?嗯?找不到,我生剁了你!”
老卒哀嚎着求饶,但是周边的曹军骑兵们自顾休息,还有人打起了鼾,谁也没有理会他。都是刀头歃血的似铁男儿,杀人都不会多眨一下眼,这点小事,根本不值得在意。
张喜又打了一阵,老卒的哀号之声越来越响,然后又渐渐轻了。而张喜毫无顾忌地继续打,直到觉得自己的手腕有点酸,这才停下。
鞭子在空中发出的呼啸声刚一停歇,旋即有若隐若现的马蹄声从东边传来。或躺或坐的骑兵们纷纷起身,兴冲冲地说:“来了,来了。”
张喜本想登上坡地去观望,看看那满头满脸是血的老儿,又停下脚步,就在骑兵们的簇拥下等候。
过了一会儿,马蹄声越来越近,一小队人马穿过稀疏的林地,来到张喜身前。
“怎么样?”张喜急躁地问。
一名骑士下马行礼:”将军,这老儿说的没错,往东北十里有个开阔的河湾,我们试着趟水过河,水面刚能没过马腹。河对面有条堤坝一直向东,正好行军。”
“好!立即出发,你们带路!”张喜觉得自己的心情愉悦了起来,他飞身上马,大声吩咐道:“兄弟们加把劲,过河以后,就埋锅造饭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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