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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从来高难问，人情易老悲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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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三百年前，大轩初代国师阳伯曾留下十六字预言：

    三国乱世，归于白帝；

    无双不遇，苍生何辜！

    预言一出，阳伯跪伏在祭祀高台之上，呕心泣血，目光悲痛，久久不起。

    良久，待侍者上前探问，一代国师竟已气绝多时！

    也因着阳伯离奇的死，这十六字预言最后竟渐渐流传为四句谶语，世间无人能解。

    直到一百多年前，避世弥久的爻辞谷声名又起，谷中夙玉阁新阁主惊艳世人——

    爻辞谷是个奇特而神秘的地方。

    奇特在于它四季并存，气候不一，且四方土壤土质各异，故而生长的奇花异草着实不少，其中自然也不乏珍贵的药材，真是羡煞了谷外世人，尤其是许多能人异士与世家大族。

    神秘在于谷中的夙玉阁，以及谷口和谷中各处由夙玉阁主布下的机关。这些机关精妙而危险，谷口机关旨在迷惑误近爻辞谷的人，通常会引导着误近之人远离爻辞谷。然而谷中的机关却是真正的杀阵，擅入者死。

    若是有心之人闯过谷口机关踏入谷中，便是已经到了阎王爷的家门口。

    当年旃陈国一位将军在爻辞谷口跪了七天七夜，只为求当时的夙玉阁主司空玉救治他病重垂危的父亲。岂料那几日司空玉正在研究一种新药方，纵使将军一片孝心感天动地，他司空玉也是不以为意。

    将军心系父亲病情，一怒之下率三千精骑硬攻爻辞谷，没想到不出两日便全军覆没，甚至尸骨无存。

    司空玉淡然道：“在下事务繁忙，无暇为这三千人料理后事，便将尸骨一并化了，落个干净。从今往后，意欲犯我爻辞谷者，当以此为戒。”

    这一战，夙玉阁未出一兵一卒，却让一国精锐输的比任何一场战役都要惨烈。

    一时间，谷外世人谈爻辞谷皆色变。

    可若再谈起这冷酷无情的司空玉，世人却惟有一叹。

    叹他绝世无双，叹他无心无情。

    不同于爻辞谷与夙玉阁的神秘，司空玉其人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相传他生而不哭，且数月便会行走讲话，令人惊异。他三岁能诗，四岁骑射，五岁驳倒太傅，六岁研练兵法，七岁习机关术，八岁谙于阴阳占星卜卦，最奇的是九岁那年，他竟治好了大轩的一位因年幼时不慎坠楼而数十年昏迷不醒的皇子，并在以身试向来无法儿可依的剧毒针琶后又成功解毒，四海宇内为之震惊。

    此后，司空玉对于医术的天赋和兴趣逐渐显露，且不断加深，渐入痴境。他学医不为济世，只为探索医理中的无穷奥秘，并乐在其中。

    按理说这样没医德的医者，是该为世人所唾弃的。可谁让他偏偏是司空玉。

    他是“无双公子”司空玉。

    司空玉，其名为玉，其人如玉。

    司空玉，医术无双，才学无双，容貌无双，风华无双。

    他一颦一笑，皆可入画，一字一言，自成诗赋。

    他无心，却随性；无情，却懂情。他从来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他若施恩也绝不望报。他自有他的主张，自有他的风流，自有他的潇洒。

    他注定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预言里说，“无双不遇”，世人却赞司空玉为“无双公子”。

    彼时，大轩，太昊，旃陈三国各自觊觎，南疆百业待兴，帕木大草原蠢蠢欲动，三国之乱，似有所起。

    几百年来，唯有司空玉的降世暗合了这预言；放眼天下，也确实只有他才担得起“无双”二字。

    不见公子终身误，一见公子误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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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段家雪城，遗世无痕

不知从何时起，诏宁城中流传出一首歌谣：

    段家雪城，遗世无痕，玉树流光，明月洗尘。

    管家走进段雪城的庭院里。段雪城正在习字，洁白宣纸以上好的古松墨书出两行诗句：

    人生一世长如客，何必今朝是别离。

    笔法俊逸而不失矫劲，翩若游龙，力透纸背。段雪城自己瞧着挺满意，面上不由得会心一笑。

    亭廊上修剪花枝的小丫鬟一直在偷偷瞧着自家少主俊美的侧脸，心里一个劲儿地喟叹老天对少主厚爱。这一笑，更是让小丫鬟生生看丢了魂儿，连面前时令正好的娇花都失了色，一把大花剪毫无知觉地冲着庭前开得妍丽的月季绞了下去。

    管家禀明来意：“少主，主母唤您前去。”

    段雪城应了一声，停笔，转身出了书房。管家并不跟上去，而是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将这页宣纸晾了起来，只待晾干后卷收了。

    诏宁是太昊国的都城，诏宁段氏则是城中百年望族，虽无官位，却为朝臣所敬，便是皇族也对其十分倚重。

    而管家口中的“主母”并非段雪城的母亲，却是他的姑母。二十年前，段氏家主段庭因病去世，身后仅留幼子雪城，却于临终前嘱托管家，务必迎其妹段九卿回段氏继承家主之位。

    这段九卿虽为一介女子，确也有些雷霆手段。二十年前继任家主后，竟在祖陵前立誓终身不再嫁，之后二十年将段氏偌大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待兄子雪城更是视如己出。

    其宽仁襟怀多年来为世人所钦佩，却也为世人所不解——当初段九卿正值妙龄，又端庄美丽，着实倾倒了诏宁不少王公贵族，寻个好归宿自是不在话下。可她却立誓不再嫁，从此以未亡人自居，但不知其何时已嫁，夫家为谁？

    无人知晓。段九卿亦不予解释。即便是段雪城问及，她也但笑不语，只是这笑容实在凄凉了些，一如二十年前段庭入殓时，萧萧路途上不忿的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