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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惊梦
“不,不要丢下我。”
苏词萱倏然惊醒,梦里撕心裂肺的惶惶还清晰地萦绕在她脑海中,眼角尽是泪痕。
她茫然盯着纱帐,心依然是阵阵的抽痛,良久才慢慢回神。
继而,苏词萱惨然一笑,就连梦里也不愿赐她些许温暖,总是孤零零一个人,这样的梦,已经连续好多年了。
闭上眼睛,梦里被人丢弃的场景又逐渐清晰,苏词萱再无睡意,便披衣下床,轻轻打开窗户,万籁俱静,薄薄的月光洒在她脸上,绝美中透着无尽的孤寂清冷。
一阵轻轻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便听到了宫女妗玉关切的声音:“郡主,您又睡不着了吗?”
苏词萱回头,略带歉意地说道:“妗玉,吵醒你了。”
“郡主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苏词萱淡淡一笑,却问道:“妗玉,你想家吗?”
妗玉讶异地看着她,有些不明白眼前这位郡主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噩梦,竟然会问她这个问题。家,她如何能不想呢,只是她被选入宫中,还未能年满出宫,便答道:“奴婢想也无用,便索性不想了。”
而后,妗玉试探地问道:“郡主,是想家了吗?”
苏词萱眸光黯然,淡笑着道:“我不如你幸运,我,无家可想。”说着,她又转身看向窗外,目光很远,仿佛透过万水千山,却始终找不到焦点。
“郡主,您金尊玉贵,岂是奴婢可比的,您折煞奴婢了。”妗玉声音里略带着些惶恐。
金尊玉贵?苏词萱细细琢磨这个词,自嘲地笑了笑。
妗玉站在她身后,还想说些什么宽慰她,又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静默了许久,妗玉担忧地劝道:“郡主,夜深寒凉,身子要紧,此时才是夜半,还是再歇息吧。”
苏词萱回头向她勉强笑道:“不用担心我,你先回去休息罢,我一个人待一会,困了自然会歇下。”
妗玉知道劝说无用,便应道:“那奴婢去外间守着。”
苏词萱颔首。看着她掩门出去后,思绪便飞到了极远。
她看似真如妗玉所说的金尊玉贵,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记在太后身边抚养,在皇宫长大,父亲是镇守陵州的陵王,身世显赫。可这些好似都与她无关,风光不过是给不明就里的人看的,她就担个虚名而已,内里,她不过就是个被选择舍弃的人质罢了。
或许,她连“人质”这个词都配不上。
苏词萱七岁那年,父亲苏振良率军在陵州大败进犯的月罗国十万大军,皇上龙心大悦,当即封苏振良为陵王,封地便是陵州八郡。因陵州为宁国边陲的军事重镇,皇上派遣苏振良举家前往陵州封地镇守。
苏振良虽然是武将,但并不是粗人,皇上因何着急着把他调离京城,他是知道的。他手握军权,可如今边境并不安宁,皇上一时半会儿又离不开他,如何不忌惮呢?好在苏振良也并不喜欢京都政权里的勾心斗角,更不喜欢人心的绕绕弯弯,便爽快答应了皇上的派遣。
就在一家人做搬迁准备时,苏振良被传旨内官传进宫中。妻子柳氏只当是君臣有军务商议,并没放入心里。
然而,苏振良从皇宫里面圣回来之后,但见他虎目沉沉面色凝重,柳氏见夫君神色不对,一下子着了慌,忙问他皇上宣他入宫是发生了什么。
苏振良长叹了一声后,才沉痛地向妻子道出了皇上招他进宫的所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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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舍她为质
原来,皇上托词苏振良若去陵州后,天遥地远君臣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每每念及此皇上心痛难当,想要他留下一孩子在京中,由宫里抚养以解思念之情。
柳氏听后顿时面色大变,皇上这哪是什么顾念君臣之情,不过是要留下一个孩子作为人质,以示警示罢了。由宫里扶养,可当真是皇恩浩荡啊!
可纵然心里有滔天愤怒,然愤怒归愤怒,恐隔墙有耳连发作都发作不得,接下来仍然要忍气吞声的权衡,究竟该把哪一个孩子留下来。
好在皇上并没有指定要留下哪一个孩子,他们还有选择的余地。经过一番思量,几乎异口同声的,柳氏以及苏老太君相视一眼,道:“那就把萱儿留下来吧,峻儿是男孩自然不能留下来,若儿还小,只有萱儿最合适了。”
史书里,从未曾有女子为质之先例……
就这样,苏府一家人浩浩荡荡迁往陵州的时候,7岁的苏词萱被孤零零地留在京都里,进入深晦如海的皇宫中。
其实,在知道要在他们兄妹三人中选一个人留下为人质的时候,苏词萱就已经战战兢兢料到,那个人一定是她!
料到是一回事,听到选择的结果又是另外一回事。当时她不安地在门后侧耳细听,当听到娘亲和祖母不谋而合,都选择留下她的时候,苏词萱的心脏如镜子猝然裂碎,撕裂一般狠狠地疼了起来。她眼泪止也止不住,害怕被人听到她咬着袖子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他们总是舍下她的。
父亲去哪儿都喜欢带哥哥弛峻,母亲喜欢带妹妹辞若,其实她和妹妹不过相差一岁半罢了,向来家里有任何好的,父母从未曾以她为先,祖母亦是偏爱哥哥和妹妹,若要护也是先护着他们俩。
她的难过从未曾有人在乎过,她讨祖母欢心,可祖母还是对她只是笑笑夸两句,只会把妹妹搂在怀里。她学着骑马射箭,可父亲只看到哥哥的进步,严厉的呵斥她莫要胡闹。她讨母亲欢心,母亲也并不会像看妹妹那样对她开心温柔的笑,偶尔只会说:“萱儿长大了,以后要学会照顾妹妹。”
他们对她,好像总是视而不见。看她的目光里,似乎还夹杂着她看不懂的复杂。
从记事开始,因家人的厚此薄彼,她始终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家里的一份子。苏词萱是个早慧的孩子,行事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得父母兄妹不快。她时常安慰自己,只要她表现得比哥哥和妹妹更好,她一定会讨得祖母和爹娘的欢心。
岂知,无论她如何努力,在抉择的时候,他们还是毫不犹豫选择抛弃她。而且,是异口同声,无人偏袒相护。若是有一人能为她说说话,她并不介意被留下来当人质的。
可,他们都舍弃她!
若说在苏府的那段日子难过,至少那也还是在自己家里,不过是不受宠不快乐罢了。然而,宫中的生存比在苏府时艰难千倍万倍。在宫里,处处都是吃人的眼睛,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行事说话都是思量再三,唯恐出现半点行差踏错,落人把柄,万劫不复。
不知,他们留下她的时候,可有为她想过宫中生存的艰险。
想来,是没有的吧!或者,他们正因为知道宫中生存的艰难,所以才选择把她留下!
苏词萱双眸空洞的笑了笑,她从始至终,都是仰人鼻息过活。战战兢兢多年,踽踽独行孑然一身,无一人可倚,无一人相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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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琴课初显锋芒
第二天,苏词萱从半梦半醒中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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