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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童年

    秦川八百里,自古龙脉地，在秦岭山区，两青山间一道白练垂直而下，水花飞溅，喧嚣的水声配着山中的鸟鸣声让整个大山显得更寂静。两个六岁的小女孩躺在厚厚枯黄的松叶上，透着松叶的缝隙看着蓝天白云。身边的笼子里放着刚打来的猪草，还有刚采的野樱桃。

    一个小女孩个头略高，留着长长的马尾辫，白里透红清秀的脸蛋上洋溢着微微笑容，而另一个女孩剪着男孩子的头发，眉头有些紧皱，两个人都在享受着午后的阳光。长头发的女孩叫静姝，取自“静女其姝”，短头发的女孩叫吴依，取自“从人衣声”。两个女孩同龄，是邻居也是形影不离的玩伴和同学。

    静姝和吴依都是计划生育时代的孩子，静姝的家是村里大家都羡慕的相亲相爱的家庭，静姝的爸爸陈城在城里的化工厂工作，也算是有份体面稳定的工作和收入，静姝的外公是邻村的村长，静姝的妈妈薛梅也是村里少数读书较多的女孩子，温柔贤惠，两个人是同学，上初中时就相互倾慕，虽然上完初中后静姝的妈妈便辍学在家，但静姝爸爸一直都爱慕者她，相比于其他人婚姻多是由父母安排着结婚生子，静姝爸妈则是自由恋爱，两个人从来没有红过脸，静姝的父亲虽然还没有能力带母女两去城里生活，但父亲假期都会回家陪他们，帮静姝的妈妈干农活。静姝的妈妈也一直任劳任怨的在乡下种地，默默的支持着自己的丈夫。在父母的感染下，静姝从小都是村里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乖巧懂事，人也长的漂亮。静姝虽然和其他农村小孩一样经常也要帮妈妈干农活，但父母给了她足够的爱，有爱的家庭必然培养出有幸福感的孩子。

    相比于静姝，吴依一家是曾祖父时代从河南逃荒到村里定居的。吴依妈妈在她月子中因为产褥病不幸去世，由外婆帮着带到一岁，因为几个舅妈闹意见，无奈只好被送回了家，吴依一直跟着爸爸和爷爷生活，爸爸常年外出打工，一年回一次家，只能将吴依丢给了爷爷。吴依是爷爷一手带大的，作为老实巴交的农民，爷爷不善言谈，也不会照顾孩子，但对于这个从小没了妈妈的孙女也是格外疼惜，每次去哪里都带着她，下田劳作亦是如此，把她放在树荫底下，地上铺个衣服就让吴依坐在上面玩耍，担心她乱跑于是就拿个绳子把她栓起来。静姝家有块地和吴依家紧挨着，有几次静姝妈妈看到在树荫下玩耍的吴依被虫子咬的满身疙瘩，不由得新生怜悯，想想自己的女儿有奶奶照看，顿时可怜吴依这个跟静姝一般大的丫头，于是后来静姝妈妈不下田的时候，便主动提出让吴依的爷爷把吴依放在她家帮忙照看，就这样两个小女孩从小在一起长大，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乡村的小孩的童年是幸福的，大家上学都比较迟，所以除了要帮家长干些家务活，剩余时间都是在玩，而乡村偌大的天地就是孩子们的乐园，有小伙伴一起抓石子比赛，跳皮筋比赛，玩泥巴比赛等等，似乎任何东西都可以化作玩具。有时结伴在枯水期拿着篓子去河里捞鱼，要么一起去山上摘野果子，春日里北方的天气开始转暖，上冻的土地开始复苏，大家开始去田野里挖新长的荠菜，这也成了春日里荠菜饺子最好的食材，还有难得看到的河堤上的迎春花，调皮的小朋友们总会折很多养在自己家空的酒瓶里。夏日来临家里的果树、山上满山遍野各类花争奇斗艳，小伙伴成群结队的去山上折大把的野花来装饰自己的家。也会折柳树枝或杨树枝做成凉帽，用竹竿和绑着柳树枝围成的圈，再在柳树圈缠上厚厚的蜘蛛网，用来抓书上吵闹的知了，抓住后用细绳绑着知了的腿，看着知了想飞又飞不远的样子嫣然成了夏日里最好的玩偶。

    有时小伙伴们会结伴去山上搭建议小木屋，挖一个小而简陋的土灶，每个人从家里偷拿小盆当锅，碗筷，油盐，还有家里偷摘的西红柿、蔬菜、未熟的水果，男孩子则负责去河里抓鱼并负责清理干净，用油炸着吃，这或许是乡村小朋友们最快心快乐的日子了。秋日是收获的季节，大家最爱干的事就是去偷吃各种果实，虽然自己家也有，但是调皮是孩子们的天性，大家最喜欢吃的应该是核桃，夏末时候是核桃可以吃的时候，摘一些用大人用钉子制作的特定工具，甚至每个小朋友都有一个，从一端打开核桃，吃到鲜嫩带油脂的核桃仁是最满足不过的事了，但被核桃青皮染色的双手很难洗去，这也就有了每次开学老师都会检查学生的双手。除去果实外，大家最喜欢的是七月槐花八月挂花，用槐花伴着面粉清蒸过后放油盐清炒便成了一道美食，而桂花最多的方式就是被大家做成桂花糕。冬日里，山区早早会降温。

    北方的冬天是非常清冷的，除了山上的青松和家门口的万年青外万物凋敝。大家也都到了农闲的时间。冬日里也少了很多乐趣，因为许多动物都冬眠了，更多的人选择冬日去山上砍柴储备着下一年的柴火，小孩子自然也要结伴去山上砍柴，偶尔也会跟着大人们去抓点野味，有时也会抓只雕回来，雕便成了大家的参观和讨论对象，小孩子们便想尽各种方式给它找吃的。

    冬日里也是乡村娱乐生活最多的时候，村子里会支起大秋千，不论大人小孩都要玩一玩，大人也会给小朋友做陀螺、铁环、手推车等玩具。调皮的小孩子也会去河里溜冰，下雪天是孩子们最期待的，厚厚的雪地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每个人手冻的通红，甚至有的人生了冻疮也完全顾不上，大家打雪仗堆雪人，更有调皮的小孩在有坡度的路上故意用木板把松软的雪弄的结实而光滑，然后再浇上水，等到夜晚结冰，第二天看着一个个路人跌倒的样子哈哈大笑。

    过年的时候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出去打工的人都回来了，每个孩子们都有新衣服，大年初一的时候小朋友们总聚在一起比自己的新衣服，还有每个人都有压岁钱。每个人口袋里都揣着鞭炮，随处使坏也成了大家最大的乐趣。过年是最热闹的时候，过了初一大人们会带着小孩子们去拜年，每家都是热闹非凡的样子，乡村就是这样简单，小孩子们的生活也是简单不过了，相比于城里的小孩，节假日都被各种培训班所累，乡村的小孩除了寒假作业外再无别的课业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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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下岗

    第二回  下岗

    乡村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时间就在简单安逸的日子中一天天流失。慢慢的两个小姑娘都四岁了，虽然是同岁，但静姝愣是比吴依高出了半个头，静姝好静，总是腼腆少话，而吴依却是个调皮的假小子，由于爷爷不会梳头发，所以平时都是帮她把头发剪成很丑的短发，对于渐渐有了美丑概念的吴依在小伙伴的嘲笑下开始反抗爷爷给自己剪头，此后都是静姝的妈妈给她剪头。静姝的爸妈也一直可怜吴依，所以吴依经常赖在他们家里，嫣然成了半个女儿。

    吴依爸爸吴家兴每年很少回家，基本上是农忙时节和过年才会回家，对于妈妈吴依毫无印象，对于爸爸，吴依也没有太多的依恋，在她的心里爷爷是最亲的人，静姝的妈妈的位置甚至高于自己的爸爸，吴家兴一直在建筑工地干活，虽然攒了一些积蓄，但也落下了不少伤，虽然年纪只比陈城长一岁，但看着比陈诚老许多。他也心疼女儿，每次回家看着女儿长高许多心里也是满心欢喜，但对于不善表达情感的他只会抱抱自己的女儿，想着一定要好好努力给女儿和父亲最好的生活，因为每次想起他们和死去的妻子，他满心都是愧疚，在工地他起早贪黑，干最累的活，省吃俭用，就是为了攒钱尽快给家里盖新房子，每次回家他都会给吴依买新衣服和鞋子，但吴依爷爷整体忙着家里的生计，那会给孙女打扮，虽然衣服很漂亮，但不久都会留下洗不掉的污渍。

    吴依脚上穿的都是买来的鞋子，静姝和其他小伙伴穿的都是妈妈做的布鞋，虽然大家羡慕吴依脚上买来的漂亮鞋子，而在吴依心里，她一直渴望自己能穿一穿别人的布鞋，所以私下里吴依都会让静姝跟她把鞋子换着穿，静姝当然乐意，虽然爸爸经常也会给自己买鞋子，但妈妈总是说自己做的鞋子穿着最舒服，换完鞋子后两个人都享受着自我认知的别人的幸福。

    由于陈城所在的厂里经营不善倒闭，陈诚失业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没有任何补偿，陈诚有些接受不了，毕竟同村的同龄人，除了一个当老师外，也就数他最出息，其他人大多像吴家兴一样靠在外面打工糊口。但不管你如何不想接受你都得去接受。想着自己自从毕业进工厂工作，虽然只是一名普通工人，但这份工作赋予他的荣誉感和生活保障他十分满足，然而现在失业了他还能做些什么。

    他不想告诉家里，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就这样消沉了几天，陈城不得不开始四处找工作，但还是一无所获，由于大环境的影响，整个行业都不景气，像他这样下岗的工人不计其数，其实他们大多都是操作工，与现在的工厂的操作员一样，没什么技术积累，只能出卖体力而已。在百般寻找无果的情况下，陈诚无奈只好回家，曾经他梦想过有朝一日能在城里扎根，因为他迈出了大山，离开了山村，成为城里的一员，甚至他幻想过在城里安家，把静姝和她妈妈接过来一家团聚。然而现实将他的一切梦想打碎的很彻底。

    陈城回到家后仍然很消沉，每天都躺在床上不出门，毕竟村子不大，平日里乡亲们又喜欢聚在一起家长里短，而他下岗的事自然是大家近期讨论的热点话题。静姝妈妈知道丈夫心里不舒服，所以就安慰丈夫不要丧气，懂事的静姝知道爸爸心烦所以也不敢去打扰他。静姝的爷爷来找儿子谈话。

    “城娃，爸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也不能一直这样子下去，你看薛梅一个人操持着家，静姝娃再过两年也要上学了，咱厂里上不了班，咱还有地，总不会饿死”

    “我不想当农民，我读那么多书就是为了不想当农民”陈诚心里不悦道

    “农民咋了，我就是农民，你是农民生的养大的”静姝爷爷一下子提高了嗓子

    “我不是说农民不好，我只是不想一辈子当农民，更不想我的后代全是农民，爸，你不明白我”

    “你是我生的，我咋不明白你，你们兄妹三个，就你从小心气最高，看着你出息了，我脸上也有光，但你现在一直躺到家里就能出息了，你看其他人不也把日子过的好好的吗，再不行像家兴一样出去打工也行，人家家兴明年都准备盖新房了”

    “他们打工也是靠出劳力，我不想跟他们一样”

    “出劳力咋了，咱农村人不就靠一点力气养活一家老小，你这是多读几年书看把你能的”

    “爸我跟你就说不清，我的意思是我不想靠出蛮力去过一辈子，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那你想要啥生活，我跟你说不清了，我下地去了，你好好想想吧”看着说不通儿子，静姝爷爷气呼呼的离开了。

    薛梅听见两个人的对话，送走了公公走进卧室劝说道：“爸也是为你好，我知道你不想跟其他人一样，一辈子生活在农村，我和女儿都支持你，但现在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希望你振作起来，我们一家一起努力，日子会好的”薛梅说着拍拍陈诚的背。

    陈诚默默无语，听着薛梅的话，想着父亲刚才的说教，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自己的理想和残酷的现实在内心交织着煎熬着。薛梅看着丈夫一直无语，坐了会就起身出门留他一个人静静，因为她明白，如若丈夫自己想不通，谁来劝都是无用的。

    经过大半个月的消沉，陈诚终于还是接受了现实，他开始主动要跟薛梅下地干活。在村子里遇到乡亲们打招呼，并没有像他自己所想的大家会嘲笑他，慢慢的他也就变得轻松自在些。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一天薛梅从娘家回来，忙拉着陈诚商量，因为她回娘家看到堂弟在他们村子开了小卖部，生意还是不错，于是她萌生了让丈夫做生意的想法，因为他们村也没有商店，每次买东西需要去交通更方便的邻村去买。

    做生意的想法正好应合了陈诚不甘于种地的心，他第二天就和薛梅来到小舅子家开始取经，了解到进货渠道和办理相关手续等相关情况，回家后就开始筹钱，薛梅把陈诚每次给家里的钱省吃俭用攒了不少，加上每年家里卖家畜的收入、核桃柿饼的收入外，还有薛梅摘金银花挖草药的钱，积攒到一定程度薛梅都会拿去邮政存起来。

    陈诚拿到存折后吃惊的看着薛梅，薛梅笑着说：

    “这都是你挣得，加上我平时攒的，本来打算后面给静姝上学用，静姝还有两年才上学呢，你先拿着急用，不够的我们再问你哥哥和我娘家借点”，薛梅贤惠的笑着。

    陈诚一时心里一紧，眼泪差点流了下来，但作为北方爷们怎可能在老婆面前流泪，他抱了下薛梅说了句：

    “这些年苦了你了”

    “跟着你不苦，这次做生意好好干，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陈诚感动的狠狠点了下头。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乡村小卖部，首先得选个好位置，最后租了同村在交通最方便的房子。办个手续也不是那么容易，好在静姝的舅舅帮忙，整体流程和门路都摸的清楚，但在乡村办事少不了送礼，陈诚备了厚厚的礼很快也就把相关手续办理下来。下来就是忙进货的事，虽然小舅子给介绍了货源，但陈诚还是觉得性价比不高，于是他特地去了城里一趟，好在这几年在厂里也算有一些同事的人脉关系，通过关系介绍，经过几个货源的比较，最后选择了性价比比较高的货源，也将货源介绍给了静姝的舅舅。

    就这样他们村终于有了小卖部，开业的那天，全村的人都过来凑热闹，很多人带了鞭炮过来庆贺，虽然也算做起了生意，但也因此欠了些债，因为要进货，所以压力不少商品在店里，而很多东西有保质期，期初一段时间也没赚什么钱，因为不清楚村里人的消费情况，很多食品过期损失，慢慢的陈诚开始根据村里人的购物习惯和频次记录总结，知道哪些货品需要多备，哪些货品需要少备来减少损失，店内也从最开始简单的日用品到后来开始丰富起来。不过乡亲之间赊账的现象也是经常的事，好在夫妻两个都宽仁待物，所以也没有出现赖账不还的事情。慢慢的小卖部开始盈利，虽然赚钱不多，但总算家里有了稳定的收益，陈诚也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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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盖房

    盖房

    吴家兴在外打工多年，手里也攒了几万元，于是动了给家里盖栋新房子的打算，自吴依妈妈去世后，吴依爷爷多次劝他再找一个都被他回绝了，吴依五岁这年他也铁了心要盖新房子，因为村里条件好的人已经盖起了砖房，而自己家却还是矮旧的瓦房，虽然乡村民风朴实，但攀比心人皆有之，每次大家在一起叙家常，总会夸赞村里那几个盖新房的人家，很多人也暗暗下决心外出打工盖新房，吴家兴也是如此，他早年丧妻，父亲独子带着女儿，也落了不少闲话，他也暗自下决心努力让自己的父亲也能在村人面前直起腰杆。所以他每天勤勤恳恳，很少请假，甚至有时带病上工，除了回家时给父亲和吴依买东西外自己很少舍得给自己花钱。

    终于攒够了盖房子的钱，虽然不像别人那样一下子盖三层，但至少先实现自己的一个愿望，过完年后，吴家兴没有再加入打工大潮，开始张罗着盖房子的事，先是租了别人家的老房子作为过渡，因为需要用自己家的宅基地，搬家、拆房子、买水泥、买砖、请工人，比起工地的活依然很辛苦，经过几个月的忙碌，老房子终于拆完宅基地也整理平整，开始建新房子。由于每天要给工人提供伙食，而吴依家没有女人可以担负厨房的事，所以吴家兴不得不请了村里的妇女来烧饭，每个月出固定的工钱，而吴依也成了厨娘的帮工。

    在房子建到一半的时候夜逢大雨，刚买的水泥和砖还在空地，吴依的爷爷知道儿子辛苦不忍心吵醒他一个人拿着电灯和雨布去给水泥和砖遮雨，由于天黑雨大，吴依的爷爷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右臂骨折，但他还是忍痛把水泥和砖盖好。拖着脱臼的胳膊回到家想换下湿透的衣服发现胳膊已经肿的无法挪动。

    吴依被吵醒后问爷爷怎么了，爷爷骗她说只是淋湿了，天真的孩子那会想那么多，转过头继续睡觉。好在天气还算暖和，他只好默默的去生火把衣服烤干。由于白天劳累的缘故，吴家兴晚上睡的很死，早上起来看着昨晚被暴雨洗礼过的村子，忙跑到父亲房间喊道：

    “爸，昨晚下大雨了，我睡得太死都没听到，咱们的水泥估计废了”

    吴依的爷爷勉强睁开眼用低弱的声音回应道：

    “昨晚我醒了，没喊你，我已经去遮盖好了”

    听着吴依爷爷有气无力的回话，吴家兴走到跟前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