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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春秋  第一章 夜刺

    密林针立，暗夜如幕，两道身影穿梭而行，老者背着孩童，时而躲在林间奔袭，时而在树冠之上跳跃，数道色彩各异的气流围绕着他，更庇护着那个男童。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那凛冽寒风，越发刺骨，纵然是老者，也明显吃力了许多。

    但是逃亡还在继续。

    “小成，感觉怎么样了？”老者的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停了下来，他将男孩放到一旁，这里快到树林边界了，前面的路，只会更难走。

    “小成？”老者蹲下，拍了拍男孩，小男孩毫无反应，已经昏过去了。

    老人引一脉流光，自男童的天灵灌入，过了片刻，男孩终于微微睁眼，喉头发出痛苦的呻吟：“师父，疼。”

    老人叹息，伸手摸了摸男童的额头，却是安慰：“小成啊，别怕，方才我给你度气的时候，发现你体内最后那一层气已经稳定了下来，败气散的威力应该是没了，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男孩皱着眉头，依旧疼痛难忍，他问道：“师父，我们逃出来了吗？”

    老者苦笑，摇了摇头：“还差一点，前面就是寒令海峡了，我的话你都要记好，等你回到太元家，要跟以往一样，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恐怕你都要自己慢慢熬了，要低调，隐忍，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你曾经是天生九脉，直到我再次出现。”

    男童攥着拳：“师父，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

    老者笑笑：“他们是坏人，为利益驱使，小成要记住，你要坚守道义，不能成为那种人。”

    男童嗯了一声，又望着老人，声音有些担忧：“师父是要离开我吗？”

    老者站起身来，目光深邃：“这群狗崽子鼻子灵得很，之前交手，恐怕已经将我的气息锁定了，我若是送你回太元家，必然会殃及太元家，更会断绝你最后的退路。”

    他回过头，看着小男孩，又笑了起来：“臭小子，你担心什么，你师父我艺高人胆大，方才那么多人围攻，我不一样带着你全身而退了，不用怕，你只需要安心等待。”他轻拍男孩的头，还想要说些宽慰的话，但是心中苦涩翻涌，不能言语。

    男孩懂事地点头，又抬头问道：“师父你不是那罗家的救命恩人吗？他们为什么会出卖我们？”

    老者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师父老了，这老眼昏花，看不清咯，当年以为救的是人，今天才知道救的是畜生，你也要记住，世间之人大多为利益驱使，不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男孩又点头，他撑住地面想站起来，却只感觉双臂乏力，至于两腿，更是毫无知觉。

    老者却警觉起来，身躯一震，一股气息激荡出去，方圆数百米内气流滚动，先前收敛的斑斓流光刹那间扩散出去，一个蛰伏在暗处的身影被照耀出来，那身影似乎发觉不妙，贴着地面疯狂后退，想要逃离。

    但是哪里还来得及，老者抬手，隔空一抓，空气中激荡的气浪压缩成无数锋芒，在瞬间击穿了那身躯，再无半分动静。

    老者感知那边的躯体再无生机，冷漠道：“你本该报信，却贪心想拿首功，是你太无知，还是觉得我受了这点伤，就能任你这种角色拿捏了？”

    老者没有犹豫，转身就走，那光彩流转，将男孩托起，背负在背上。老人明白，现在自己的状态下滑太多了，若是正常情况，这种角色根本不可能摸到自己身边才对，若是拖下去，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寒令海峡，是九州纪元开启之后，由降临者更名的海峡，原本早该冻上的海水，却被降临者施下了不冻的符咒，故而寒令海峡虽然有着极北的温度，却有着“不冻海峡”的别名。

    在这不冻海峡旁，一个魁梧的男子站在那里，戴着面具，他身后是一艘梭形的船，寒风凛冽，那身影却同雕塑，没有丝毫动静，直到不远处动静越来越大，名为长青天的树林里，狂风在呼啸，不时有光芒爆发，是战斗，有人在战斗。

    声音越来越近，动静却越来越小，岸边的魁梧男子拍了拍身后的船，那船打开一个豁口，男子却在此时向前走去。

    在长青天的边界，老人背负男童出现了，男童有些惊惧地看着面前的面具男，老者却出声安慰：“小成不要怕，叫安叔叔。”

    “安叔叔。”男孩轻声叫道。

    面具男子看着狼狈的老人：“接下来你要去哪里？这么多年的心血，在今天全白费了，受伤不轻啊，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老人摇摇头，在老友面前总算是露出一丝颓意，他冲面具男子示意自己背上的小男孩：“他活着就行，此次别过，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还这个人情了。”

    “欠我的人情又不止这一个，”男子盯着他，又抬头望向长青天深处，多股气息正在奔袭而来。

    老人也感知到了，托起一道流光，将小孩送到男子身边，警告面具男子：“别与他直接接触。”

    他说完，又看着小男孩，搓着手略有歉意：“小成啊，今天这一路逃来，你碰了不少的东西吧，回去又要做噩梦了，要记住师父的话，相信师父，也相信你自己。”

    小男孩点头，嗯了一声。面具男转过身，丢下一句话：“欠我那么多人情，别想死了赖账。”

    老者面带微笑，一言不发，等两人的船沉入海水中，自己也感知不到的时候，他终于喘着坐蹲了下去，在他身后不远处，几个身影出现，立在高空，俯视着气息奄奄的老人。

    有人厉声喝问：“那小孩呢？”

    老人抬头，声音有气无力：“有这么跟你祖宗说话的吗？”

    “死鸭子嘴硬！”那人暴怒，口中吟唱什么，随即，空中仿佛出现一轮烈日，炎光流转，半尊燃烧着的鬼相，从那烈日中爬出，只有上半身的鬼咆哮着扑向地上的老者。

    火焰翻滚，神魔咆哮，气浪激荡，长青天森林的一半，在这一夜消失得干干净净。

    但这是九州纪元八十九年，而非曾经的公元年。在这个外来者作主的“新时代”，这种事情，并未引动多大风波，从宇宙其他星域降临母星的外来者们，不过下达了几道指令，便把这消息彻底封锁。

    生活在母星的人类，只知道在这一天有个带着小孩的老人，心怀不轨地对天玺城的女巫行刺，女巫重伤。好在友好的降临者们迅速赶到，将那一老一小诛灭，世人在降临者的授意下，将此事记载为夜刺事件。

    除却极少的人，没人知道那场夜刺行动，正是世人狂热崇拜的降临者所主导，而夜刺行动的主要刺杀目标，也不是天玺城的女巫，而是那被宣告死亡的一老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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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最后的女巫之死

    凉薄月色下，青年在山间小道上独行，四下寂静，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他似乎在惧怕着什么东西，攥紧了拳头死死盯住前方，不敢往别处看。

    紧跟在他的身后的是一团雾气，隐约有伐木的丁丁声从中透出来，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声音越发清晰，雾气的形态也开始有了变化，渐渐地，雾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浮现出来了。

    前方依旧是无尽头的道路，身后的声响却戛然而止，青年也停下看了脚步，不是他不怕了，而是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在这一刹那，青年就迈不开步子了，他侧头转身，搭在肩上的是一只湿漉漉的手，其后那张惨白的脸正微眯着狭长的双目，看不见眼珠，没有鼻孔却有张紧闭的嘴，嘴角几乎延伸到了耳根，很快，那嘴也缓缓张开，一排紧密的利牙泛着寒光，这张脸似笑非笑，更像是要说什么。

    那与面庞连接的雾气在迅速地翻滚，再听不见别的声响，青年被那越发惊慌，几乎就要瘫倒在地，却不知为何，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警醒自己要好生观察。

    那张嘴动了动，说话了，青年屏住呼吸，仔细去听，那模模糊糊的话语终于能听到一二了。

    “当年……未能……”

    “贺成同学！贺成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