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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眼万年

    记忆中被窖藏的那些泛黄几乎快要发霉的东西，突然被一阵青草扑鼻香气唤醒了，思绪像是春天的秋千飘来荡去，看着旁边自己的上级和一众教育局及学校的领导款款而谈，林凡略显尴尬，他已经习惯了被忽略，习惯了躲在角落，习惯了麻木的穿梭在那座堆砌了无数钢筋水泥，编织了无数声色犬马，放大了无数钱权人欲的城市。他不想用失败两个字来定义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即便被领导贴上懦弱无能，胆小怕事的标签，被喜欢的姑娘给予你是个好人的卡片，但他还在前行，他觉得只要热爱生活就足够了。

    这里是他熟悉却又陌生宁西七中，他以尿遁的方式离开略显喧嚣的校园中心，穿过阳光跳跃的梧桐道，望着显得布满斑驳的老教学楼拾阶而上，现在是暑假，学生都放假在家，为了今天的考察，校长已经吩咐门卫打开了所有教学楼的大门，林凡轻轻推开了大门，满满的回忆随着阳光里的灰尘迎面而来。林凡有种奇妙的感觉，在阳光、尘埃、和回忆的簇拥下，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他走到了三楼第二间教室的门口，在准备推门的一瞬间，时间像连片的麦田一般如潮汐般涌动起来，空间旋转起来，他感觉自己在时间的麦田里被麦穗拍得很痛，然后脚下的麦田开始由黄变绿，由高变矮，大地开始皲裂起来，由细小的碎纹变成大段的裂缝，只是一瞬，裂缝间喷涌出无数道时间凝聚的水柱，它们化成猛烈的巨浪咆哮着朝林凡袭来，然后天地间白光一闪，周围桑田变沧海。

    被时间的长河淹没，林凡觉得自己快要溺死过去了，挣扎中，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的呼吸，险些要摔倒，然后他发现自己竟然还是站着三楼第二间教室的门口，保持着相同的姿势，教室门前初三五班的班牌从泛黄的斑驳变的清晰入目，紧接着他听到了某个只属于纯真岁月的声音，某个带有着他二十多年独特情愫的声音。

    “Ihaveadreamthatonedayeveryvalleyshallbeexalted,andeveryhillandmountainshallbemadelow,theroughplaceswillbemadeplain,andthecrookedplaceswillbemadestraight”字字清脆，声声婉转，悠扬的英语句子在女孩的口中犹如清谷幽兰般传出，敲击着林凡的心脏，血液冲击着大脑，他脑袋有些发麻，接踵而来的信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缩小了一号的身体、洗白的牛仔裤、有些污渍的运动鞋，上身的带有洗衣粉味道的T恤。

    还没理清思路的林凡下意识的推开了初三五班的教室门，大片大片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倾泻而下，通过整洁课桌反射出一道明媚的弧线，一时间有些刺眼，林凡眯着眼睛，逆光而望，一个清丽无双的身影站在三组五排，纤细修长的双手捧着洒满阳光的书，晨曦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透过随着呼吸摆动的马尾，在长长的睫毛上闪动着。

    突然推门而进的林凡，明显打断了女孩朗诵的节奏，她停顿了下，下意识望向教室门口，眼神交汇，一眼万年。

    “林凡，进教室前不知道喊报告吗，上个厕所这么久。”教室讲台上站着的张秀英想要批评教育下这个没礼貌的学生，发现他竟然没有向往常那样低头承认错误，而是呆呆的望着正在朗诵的女孩。

    “快看，林凡看秦娆看傻了，口水要流出来了，哈哈。”坐在教室后排的几个男生大笑着说道。

    哄笑声一下子把林凡拉回了现实，看着教室后黑板上中考倒计时七天的计时板，中考，秦娆，张秀英一点一滴的信息的汇总，林凡下意识的问出了他人生中最狗血确又最具有重大意义的问题：“今天是几几年几月几号啊。”

    张秀英压了压心里的怒火看着这个平时唯唯诺诺的学生今天跟丢了魂一样，加之马上要毕业了，批评教育的心思顿时减弱的几分：“还有七天中考，你说今天是几号啊，行了，回你座位上去吧。”

    ”林凡你不是掉茅坑里给熏傻了吧。”一个略有痞样长相帅气的男孩大笑道。林凡记起这个男孩叫王鹏，宁西七中一霸，仗着自己老爸是公安局局长，在宁西初中部横行霸道，欺负同学，调戏女生种种恶行不胜枚举，只不过林凡平时在班里没什么存在感，而且一项懦弱老实和王鹏没什么交集，人家也没闲工夫欺负他。今天因为王鹏看林凡尽然敢在老师面前厚着脸皮盯着自己喜欢的女生、七中的校花秦娆一直看，所以免不了要恶心林凡几句。

    林凡不是野比大雄，他没有哆啦A梦，他还没有从重回到十五六的年纪的现实中回过神来，哪有力气和小屁孩吵架。在同学的哄笑声中，林凡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曾经的座位，因为他记得这个位置隔了秦娆两排两组，上课时候很方便偷看秦娆美丽的侧脸，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座位还真够二的，当年的他就在这个位置上默默的暗恋了秦娆整个初中时代。

    刚坐稳，他旁边的小胖便急不可耐的悄声对他说道：“哟，凡哥今天怎么发春了，盯着我们的大美女看了那么久，是不怕中考完了见不到秦娆，准备来个破斧成舟、惊天动地的表白，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一种熟悉的亲切感油然而生，这不正是十二年前的陈逸飞嘛，国字脸，平头，带着标志性的最佳损友的坏笑，不过这小子怎么以前这么胖啊，自己一直都没有意识到，现在看起来就是一猥琐的胖子嘛，真的很难把他跟十二年后霸气侧漏的家伙重叠在一起。

    压抑住想要立马给陈逸飞一个熊抱的激动的心情，现在想起来陈逸飞是他初中唯一的朋友，为人仗义，暗恋秦娆的事情，只有他知道，初中三年这小子没少帮自己出谋划策，无奈自己实在太没自信，错过了许多近水楼台的机会，到头来跟秦娆也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而已，甚至连几句话都没说过。

    收起纷乱飘飞的思绪，林凡逐渐弄清了现在的时空关系，他不是源代码里的柯尔特・斯蒂文斯，也不是盗梦空间里的道姆・柯布，没有平行世界，也不是虚空梦境，这里是十二年前的宁西，时光静静流淌在这座小城，林凡坐在十二年前自己曾经坐着的地方，望着右前方清丽无双的秦娆，狠狠的捏紧了自己的拳头，重来一次，还要错过那些遗失的美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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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最后一课

    还有七天就中考了，孙秀英希望最后一节英语课有意义些，因此早已提前通知大家这最后一课用来介绍自己最喜欢的英文文章，秦娆节选了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个梦想，可见这小妮子英语水平已经超出班上的同学一大截，初中时候大部分同学连李雷和韩梅梅的关系都还没搞清楚呢，哪有大段朗送英文的水平，这堂课明显就是孙秀英安排给几个英语尖子生的最后展示。

    秦娆拨了下耳边的碎发，在同学们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她的朗诵，孙秀英免不了大力表扬一番，然后扫视全班后目光落在林凡身上。

    孙秀英是老师中出了名的小心眼，顶撞了她的人免不了都要受奚落一番：“林凡，下一个你来，把你准备的文章给大家读下。”孙秀英知道林凡平时英语成绩不咋地，尤其是口语，属于几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家伙。让林凡朗诵，那不是一个笑话吗，周围的同学开始哄闹起来。

    秦娆略微皱了下眉，像她这样聪明的女生已经很容易就明白孙秀英想要林凡出丑的意思，她有点为这个看起来略微清瘦的秀气男孩担心，虽然仅止于同学关系，她也不希望看到老师刻意去让一个学生去出丑。

    大多数同学都在等着林凡开口，青涩的校园时光对他们来说略显无聊和琐碎，嘲笑身边出丑的同学对于那个年纪的他们来说才是更加开心的事情，其实这里不涉及到尊严，对于那时候的他们这种嘲笑只是种可以在略显沉闷的校园时光中穿插的怪趣味。

    林凡以一个大叔的视角其实对于这种青春岁月的独有方式有些怀念，倒不是说他脸皮厚爱耍宝，只是回忆过往能深深的印在悠悠岁月中的除了暗恋姑娘的一弯深水明眸，还有的就是那些年一起出丑一起二的岁月了。

    但这种独有的方式只属于十五六岁的年纪，如果上升到一个中年妇女的角度还喜欢这种恶趣味的话，那这种方式就变质了。

    “不好意思，我没有准备。”林凡站起来看着孙秀英嘴角轻扬。

    “你什么态度，上节课我已经布置任务了吧，我一直觉得你英语学得不好仅仅是天赋问题，现在看来你态度就不够端正。就冲你这种态度还考什么市一中，我看连我们七中高中部都难。”孙秀英看着略带有微笑的林凡莫名的生气，五十多岁的她正处于更年期易怒阶段，加上天生的小心眼往往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

    尽然被人嘲笑了智商，林凡心里苦涩的一笑，其实初中的他学习一般的主要原因是迷上了一款叫做大话西游的网游，成天和陈逸飞一起打怪升级哪有时间看书学习呢。

    “秦娆，我可以借你刚才那本书看一下吗。”林凡主动忽略了更年期的孙秀英，对着前方的清丽身影说道。

    秦娆转过身，看着后排那个笑容腼腆的清瘦男孩，她有些意外，这个三年来都不敢和自己说话的胆小的普通男生竟然以如此从容的姿态望着自己，要知道由于她冷傲的性格和靓丽的外表，那个时期的青春小男生都只敢偷偷的看她，往往真正对上她的眸子便立马脸红羞涩，更别说看着她的眼睛大方从容的说话了。

    “给你。”秦娆略显无措的避开林凡的目光将书递了过去。

    “哎呦喂，借秦娆的书，你看得懂吗？”还没等王鹏等同学嘲笑完，一段带着牛津腔的《Ihaveadream》行云流水般的从林凡嘴里缓缓流出，不同于秦娆的清新空灵，林凡的朗诵的更加厚重低沉但又不失激情。

    要知道对于林凡来说，当年读大学时没少被英语老师摧残，时不时的朗诵演讲弄得他焦头烂额的，因此当时的他为了应付这些，专门练习了这篇对于大学生来说相对简单的《我有一个梦想》，倒背如流说不上但绝对是熟记于心。

    伴随着林凡的朗诵声，张秀英的脸色一点一点的变了，她这个从教几十年的英语老师都自认为不可能比林凡读的更好，而那些想要看林凡笑话的同学一个一个都傻眼了，暗道这个平时毫不起眼的男孩今天突然好像换了一个人。

    张秀英愣了半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大家为林凡同学的进步鼓掌，想必他为了今天的朗诵刻苦练习了很久，这种精神是值得大家学习的，但马上临近中考，考试成绩才是第一位的，如果把大量精力投入到口语发音上，未免有些顾此失彼。”

    经张秀英这么一说，大家一下子反应过来，心想怪不得这小子今天一鸣惊人，那么差的基础怎么可能一飞冲天，原来是为了今天哗众取宠所以在家练习了许久。

    看到林凡只是轻轻一笑随即坐了下来，像是默认了张秀英的说法，周围的同学对他的看法未免就更加低了一层。

    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孙秀英做了最后的叮嘱和鼓励，只是林凡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翻着秦娆的书有些怅然，看着书角整齐的单词标注和清秀的翻译解析，一个清丽的身影跃然于纸上，似乎每翻一页都有暗香浮动，他贪婪的享受着这种感觉，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离她那么近。

    “觉得有用的话就拿回家看吧，看完了还给我就好啦，里面的生僻单词我都有标注过的，你看起来应该不会太费力。”秦娆发觉那个腼腆的男生好像对自己的书爱不释手，走到林凡边上轻轻说了一句。

    “恩，谢谢，我看完了还给你。”林凡有些诧异，随即有些释然，这个曾经自己梦中的冰川美女原来只是个外冷内热的小妮子，冷漠应该只是她的伪装，换做任何一个同学真诚的问她借书应该都不会被拒绝的，可惜现阶段的小男生哪有这种觉悟呢，自己有幸站在一个大叔的角度审视她，才能发现小秦娆冷漠的外表下藏着的那颗善良纯真的心。

    秦娆竟然主动把书借给男生了，这可让周围的一大群男生大跌眼镜，暗地都在想这小子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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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模范情书

    “高，实在是高，”还没等秦娆回到座位上，陈逸飞就故作夸张的膜拜起了林凡，“你小子今天这一手玩的漂亮啊，故意上课去厕所，然后不喊报告进门，都是为了惹怒小心眼的张秀英而做的铺垫吧，惹恼了她必然会被她教训，因为你平时口语很差，所以你猜到她定然会用让你朗诵英文的方式使你出丑，谁知你这几天早已经在家苦练了一篇文章，就等着让她点你名呢，可怜的张老师做了你的提线木偶，她可能永远也猜不到你做这一切的目的。”

    林凡瞬间觉得陈逸飞已经柯南君附体，为了做到一个称职的反派一号他忍不住捧哏到：“哦，我有什么目的？”

    “事实的真相只有一个，嘿嘿，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毕业前能让秦娆记住你吧，从你对推门时刻的把握，到凝视秦娆的眼神，你甚至猜到了秦娆今天要读《我有一个梦想》，然后你借书到朗诵一气呵成，成功的在秦娆心灵深处埋下了你的影子，哈哈，虽然你这些做的天衣无缝，可惜还是逃不过我陈大侦探的眼睛，怎么样，服不服，哈哈。”

    “服，真是太服了，陈大侦探。”但这种柯南附体式的小五郎推理怎么毫无违和感呢，林凡觉得自己吐血到已经无力回天了。

    还没回到座位上的秦娆不由的脸上一红，她不小心听到了陈逸飞的话，她感觉自己心跳突然有些加速，那个腼腆的男生做这一切真的都是为了让自己记住他吗，他真傻，一种莫名的情愫绕上心尖，想到即将面临的分别，她突然间又有些伤感，她知道这个傻傻的林凡是怕他们各自被高中这条分水岭，分隔在不同的人生道路，他怕他再也看不到她，他怕他们终将会在这两条不同的道路上各自远去。

    一直偷偷观察秦娆的王鹏可是对陈逸飞的分析一个字没落，再看看红着脸的秦娆，心忖林凡这小子也太他妈阴了，这种方式都能想到，好像还颇有效果，尽然让冰山女神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