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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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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生

    八十年代初的农村，国家政策虽然早有放开，但是在重重大山围困的小山沟里，也不过是刚开始分产到户罢了，家家户户虽然手里能稍微有一点余钱，但也不过是刚解决温饱而已，而计划生育的开始实施，在这重男轻女的偏僻小山村，却要比当初解散生产队来的重要，或许这便是国人传承几千年骨子里都解脱不了的东西。

    五百多户的村落，坐北朝南的建在山脚下，村子中间偏西的一户农家小院里，三岁的谢昭坐在堂屋门口的台阶上，迷茫的听着屋子里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抬眼看着还算年轻的奶奶和大伯娘，还有抱着谢娇坐在一旁的姑姑，谢昭往后靠了靠，后背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才微不可见的喘了一口气。

    低头看着眼前的一双小手，谢昭不解的想，她不是死了吗？她自己亲眼看着自己在医院的停尸间躺了三天，才被赶来的爹妈匆忙的送去了火葬场，之后，之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可是现在是什么状况，这一场景她很是熟悉，但是她为什么会在这儿，她在这儿，那三岁的自己呢？

    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谢昭弄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人死后一了百了，自己这算什么，在自己身上重活一次，对于之前的人生谢昭没有任何留恋之处，活着又如何，爹不疼娘不爱，姐妹不睦，活了四十多年，才明白这世间竟无一人在意她，不在意就不在意吧，可是那些她在意的血脉相连的亲人却时时的作践于她，这样的人生还活的什么意思呢！

    “昭昭，来奶奶这儿来，妈妈在给昭昭生小弟弟呢，昭昭不怕啊！”谢奶奶看着三岁的小孙女靠在墙上哭，才想起来小儿媳在屋子里生孩子，鬼哭狼嚎的声音怕是吓着孩子了，便压下心里的急躁伸手把小孙女抱到怀里。

    恍惚间被人搂到一个温热的怀抱里，谢昭直接僵住了，自己都多少年没有和人有过身体接触了，更何况还是被人抱在怀里，看着还算是年轻的奶奶，谢昭又恍惚了一下，奶奶已经去世十来年了，走时无病无灾，睡梦中带着微笑走的，村里的人都说奶奶一辈子福禄双全，儿女双全，老伴儿也舍不下她，在她走后不到一个星期也跟着去了，同样无病无灾睡梦中走的。

    其实说起来谢昭这个家算起来在村子里算是好的了，谢爷爷谢奶奶对儿孙很是慈祥，虽说可能对儿子和孙儿稍微看重一些，但是对女儿和孙女也很是疼爱，谢昭父亲兄弟两个还有一个姐姐，就是谢昭的大伯和姑姑，大伯家有两个堂哥一个堂姐，姑姑家有一个表哥和一个表弟。

    也就谢昭父亲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大女儿谢娇，二女儿便是谢昭，还有一个小女儿，便是现在谢妈妈正在生的这个小婴孩，为着这个全家都以为会是弟弟的妹妹，违反计划生育被勒令罚款，为这罚款，原本还算略有余钱的家里，为此借了不少外债，也就因为这些外债，谢昭连初中都没有上，十来岁的孩子便开始想办法挣钱供长姐和幼妹读书。

    若只是这样，谢昭也没有怨言，家里没有钱，养她们姐妹三个父母确实不容易，都是一家人，谢昭也想替父母多分担一些，可也不能让她供完姐妹读完大学，又给姐妹挣嫁妆，还要补贴父母，顺便在帮姐妹养外甥外甥女，便是这样，谢昭又得到了什么，长姐幼妹嫌弃谢昭没读过书丢人，父母嫌弃她挣钱太少，不能多帮长姐和幼妹一些。

    可他们谁管过谢昭，谢昭年过四十没有结婚，无夫无子，还要被姐妹嫌弃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尽给家里丢人，便是这些，谢昭也不至于生了死志，可是在谢昭查出胃癌的时候，所有的家人都让她放弃治疗，直道癌症是治不好的，不能人财两空，可是医生分明说了，谢昭只是胃癌早期，有很大的几率可以治愈的。

    半年，仅仅半年，谢昭就因为癌细胞扩散，不配合不治疗，在去医院开止痛药的时候晕倒，在住院还不到两天的时间里，谢昭便直接病死了，在医院通知家属后，父母在三天后才去医院为谢昭收尸，匆匆送去了火葬场，谢昭几十年为父母为姐妹活着，临死时却无一亲人在身边，死后还孤零零的在停尸间待了三天才被领走。

    “昭昭，昭昭，你怎么了？昭昭！”半天没有感觉小孙女动一下，谢奶奶低头看怀里的孩子，却发现谢昭脸色苍白，牙关紧咬，紧闭着双眼，但是眼泪却像成串的珠子般往下滚，惊的谢奶奶失声大喊谢昭的小名。

    “昭昭，昭昭，谢昭！”不自觉关闭了五感的谢昭却自嘲的笑了笑，“昭”通“招”，她怎么就忘了她原本的名字不叫“谢昭”而是“谢招”，“招弟”的“招”，不过是上户口时父亲的方言让人听错了，直接把“谢招”写成了“谢昭”，她长姐名为谢娇，她幼妹名为谢宝，一个是父亲的掌中娇女，一个是母亲的掌中宝贝，而她“谢招”是什么？

    三岁的小身躯浑身冰凉僵硬的被谢奶奶抱在怀里，谢昭的大伯母和姑姑也吓坏了，她们谁也不知道刚才还乖巧的坐在台阶上不哭不闹的小侄女怎么突然之间就这样了，看了还关着门的屋子一眼，谢奶奶快速的对着谢姑姑说：“杏花快去喊大夫来，快去！”

    看着小姑子的身影，谢家大伯母思量了一下说：“娘，让爹和大海大山回来吧，弟妹现在正在生孩子，昭昭又突然这样，还是让大山回来看看吧！”

    “也好，娇娇，你去地头把你爷你大伯和你爹喊来，就说家里有急事！让他们快回来！”对于大儿媳妇的小心思，谢奶奶也没有和她计较，只是对着一旁有些吓坏了的谢娇说道，已经七岁了的谢娇去地头喊人回来还是可以的。

    低头看着怀里浑身冰凉僵硬的小孙女，谢奶奶要不是看着谢招还在呼吸，指不定会以为这孩子已经没了呢，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遍一遍的喊：“昭昭，昭昭乖！睁开眼睛看看奶奶，昭昭啊，乖囡囡睁开眼睛，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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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出生

    等到了大夫来的时候，看着谢奶奶怀里的谢昭，急切的说：“让孩子躺下，别这么抱着！”

    谢奶奶一脚踹开西厢房的门，把谢昭放在炕上，自己则快速的也翻身坐到炕上盯着谢昭。大夫看了谢奶奶一眼，没有说话，仔细的给谢昭检查，来回折腾了半天，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轻声的说：“婶子，这孩子这是惊厥着了，婶子给她把手脚揉开，刚才什么情况让孩子吓成这样了？”

    听了大夫说的话，谢奶奶顾不上回答，便急着给谢昭揉手脚，谢伯母只好上前小声的说：“刚才都着急弟妹了，这孩子就坐在堂屋台阶那，就没有注意她，还是我娘抱她起来才感觉这孩子不对，可能是弟妹喊疼的声音吓着了！”

    “应该不止这样，弟妹的声音再大，也不至于把孩子吓成这样，毕竟孩子还小什么也不懂，只是弟妹喊疼的声音不至于这样，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只要今晚不发烧就不太要紧，你们……呃，婶子还是在孩子身边待着，让孩子知道身边有大人，也不至于反复，叫叫她，醒来了就没大碍！”

    大夫说着已经收拾好医疗箱，便准备离开，满村子就他一个大夫，他得赶紧回卫生室待着，还没来得及告辞，谢爷爷父子三个急匆匆的从地头赶了回来，看着西厢房的大夫，谢爷爷定了定神问：“昭昭怎么样了？大侄子，昭昭没事吧？”

    “叔，孩子是惊厥着了，你们叫叫她，醒了就没大碍，叔，我先回去了，卫生室离不了人，有事让人去喊我。”大夫和谢爷爷解释了几句，便快速的离开了，卫生室就他一个人，若有事找不着他便是麻烦事。

    谢爷爷松了一口气，来到炕前，看着谢奶奶半跪在炕上一边小声的喊着小孙女的小名，一边给小孙女揉手脚，才三岁的小孙女脸色苍白，牙关紧咬，双眼紧闭的躺在炕上就那么一小团，有些心疼的问：“怎么回事？你们娘几个都在这儿守着，怎么把孩子惊着了的？”

    感觉谢昭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了，谢奶奶才松了一口气，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连急带吓出来的汗水，想了想又把谢昭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肩膀上才看着谢爷爷说：“这事怪我，大山媳妇在屋里直叫唤，都着急她去了，昭昭这孩子也乖巧一直坐在堂屋的台阶上，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抱起她才察觉到不对。”

    “娘，昭昭这样，那娇娇没事吧？”谢昭父亲谢大山一听谢奶奶的话，急忙看着怀里的谢娇问道。

    谢奶奶直接被他这话噎住了，谢伯母直接低下头撇了撇嘴，对小叔子这话实在是懒得搭理，谢杏花扫了一下，看向自家弟弟，皱了皱眉说：“你这话说的，这和娇娇有什么关系，是昭昭惊着了！”

    不管是谢爷爷还是谢大伯都皱眉看着谢大山，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轻咳了一下，谢奶奶轻拍着谢昭的后背轻声的说：“你们都小点声，知道孩子惊着了，还不知道小声点，你们活了这么大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谢奶奶话音一落，整个西厢房鸦雀无声，谁都知道在老谢家当家做主的不是谢爷爷而是谢奶奶，不管是哪个，甭管在外多么厉害，在谢奶奶面前，都得老老实实的，做为三兄妹中最小的谢大山，原本是最受谢奶奶宠的，只是这两年也不知道怎么的，谢奶奶很是不待见他。

    这个时候谁都听出了谢奶奶压着火，可没一个敢去拱火，都老老实实的站着，只有谢爷爷上前将谢昭抱了过来，坐在炕沿上，让谢昭靠在自己的怀里，小声的喊着谢昭的小名，“昭昭怪，昭昭回来睁开眼睛看看爷爷，昭昭……”

    谢奶奶下了炕慢慢往外走，低声呵斥道：“都给我滚出来，堂屋里还有个生孩子的，都在西屋干嘛？”

    谢杏花还有谢伯母对视了一眼，姑嫂两个人便快步走出了西厢房，谢大海看着自己媳妇和妹妹都出去了，便也紧跟着走了出来，只有谢大山抱着谢娇磨磨蹭蹭的不想出去，怕又莫名其妙的被骂。

    “出去吧！你媳妇还在生孩子，去看看，不准惹你娘生气。”谢爷爷抬头看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的撵谢大山出去，对于这个小儿子，谢爷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儿子这两年行事越来越不着调了，可把老婆子气的不轻。

    谢大山无奈，只能抱着谢娇慢腾腾的走到院子里，听着堂屋里媳妇鬼哭狼叫的声音，不着痕迹的往后躲了躲，怕媳妇这声音再吓着大女儿，只是他好像忘了什么，刚要仔细想，又被屋子里凄厉的喊声惊的一哆嗦，也把刚才的念头给惊没了。

    婴孩的哭声让院子里等待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可算生了，谢伯母看了一眼谢奶奶，看她点头，才走到门口敲门轻声的问：“二伯娘，我能进来吗？”

    “再送两壶热水来！”

    谢杏花一听，也不用谢奶奶吩咐，便直接提着两个暖瓶和谢伯母直接开开门进到屋子里，满屋子的血腥味让两个人顿了一下，上前在接生婆的指挥下，在盆里兑好温水，看着接生婆把孩子放到盆里洗了一下，一般是不给刚出生的孩子洗澡的，怕冻着孩子，虽然现在都四月份了，但是刚出生的婴孩太脆弱了，怕孩子着凉。

    但是这个孩子太脏了，接生婆只好快速的给洗了一下，擦干净用襁褓直接给包了起来递给一旁的谢伯母，小声的对谢杏花说：“杏花，给你弟妹换件衣服，我给她收拾一下。”

    “二伯娘，不是个小子啊？”谢杏花小声的问接生婆，刚才给孩子洗澡的时候，虽然时间短，但她也看见了，好像是个丫头。

    接生婆看了抱着孩子的谢伯母一眼，又看了谢杏花一眼，耷拉下眼皮说：“是个丫头，你们老谢家又不缺小子！”

    谢杏花直接被这话噎的半响说不出话来，他们老谢家是不缺小子，光她大嫂就生了两个侄儿，可两个侄儿是大哥家的，她弟弟这儿，连大嫂抱着的这个，都三个丫头了，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严，本来弟妹这一胎就违反了计划生育要罚款的，只是本来都以为是个小子才留下的，这又是个丫头，谢杏花叹了一口气，直接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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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醒来

    直到屋子里连人带卫生都收拾利索了，谢杏花才开了房门，看着院子里站着的母亲和兄弟，硬是在脸上挤出了一丝不那么明显的笑容说：“娘，大山，都收拾好了，你们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