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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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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留守之殇
我想我是个父母缘极薄的人吧!还没满三岁,父母外出打工,从小被爷爷奶奶带大,爷爷奶奶没什么文化,一辈子也没到过县城,自记事起,爷爷也从没刻意引导我未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当然,上学后爷爷也说过好好读书,要是以后能像村里那些叔叔一样有工作、有个铁饭碗就好了,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过多的教导,就这样在没有任何望孙成龙的压力与环境中长大。
我记忆中父母最后一次一同回来不是过年,而是回来办理离婚手续。那年我十岁,我没有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心里很失落,但还是哭不出来,或许从小一年也难得见一次面的缘故,少了些亲近。之后我的父母在很远很远的不同城市里组建了家庭,然后听说我有了弟弟妹妹,只是极少见面,爸爸第一次带弟弟回来时我也没有多大的恨意与不满,穿着他们给我买的新衣,背着三岁的弟弟一起去澜沧江边的沙滩上玩,新年还没过完,他们又走了。
从小学到初中高中,都是如此,父亲偶尔回来过年,母亲自从与父亲离婚后再也没见到过。你刚刚问我高考志愿要选什么学校什么专业,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这一生目前为止最大的心愿就是给爷爷奶奶养老送终,其他的没想过。
两个小孩在南屏县一中背后山脚下斜躺在围墙后小山包的草坪上看着夜空下的南屏县一中聊着天,其中一个小孩说道。说话的人叫苏易安,另一个叫赵建平,两个人都是来自南屏县中路乡的农村,家庭情况相同,高中三年同一间宿舍,是彼此唯一最铁的朋友。
即使再铁,这三年苏易安从未跟赵建平说起过他的家庭情况,赵建平也没问,或许是高考后面临的离别,苏易安把藏在心里从未触碰的伤痕娓娓道来,好像讲述着别人的故事。他回答着赵建平问起高考志愿问题,他确实不知道怎么选择。
“那你未来想做什么?”
“不知道,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如果有钱人算是一种职业的话我真的想做一个有钱人,做一个好父亲。”
“废话,谁不想做有钱人,可咱们两有那个命吗?”
“嘿嘿嘿……”
“你呢,想好学校了?”
“没有,咱俩的分离985、211有点远,太贵的学校和专业又不敢填,还能咋样,我就挑一个不贵的学校和专业吧。”
“一样啊!我看了很多学校都不知道选什么,能上大学就不错了。”
“明天最后一天,看分数随便挑一个吧。”
都对未来感到迷茫的两个人就这样一句一句的聊着。
“真的很遗憾啊,高中三年成绩一般就算了,连一场恋爱都没谈过。”赵建平说道。
“不用遗憾,未来你我能找到一个媳妇都磕头遇到天了。”
“我说小安,这三年我喜欢过谁都跟你说了,你能说说你有喜欢的人吗?”
苏易安搓着手里的草根发了一会呆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说道:“喜欢有什么用,她不可能喜欢我这样的人,与其被她看不起还不如不说。”
“虽然你不说,但我能猜到是谁,那些高干子弟就别想了,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所以才没说啊。”
“建平,你下午表白成功了?”
“要是表白成功还会跟你在这里喝西北风?”
“总得给自己留个念想不是吗?”
“以后连留个念想的机会都没有了。”
“做好大学四年继续看舍友喂狗粮的思想准备。”
“我说小安,刚刚你说的给自己留个念想,现在怎么这么现实了?再说这三年咱俩吃的狗粮少吗!”
“嘿嘿……反正我把高中给自己留个念想,对于未来的大学就免了。”
“不想了,明天随便填几个,被哪个学校录取看天意。”
“好,看天意吧,明天就不吃散伙饭了,你我都要赶车。从高考结束咱们两吃到现在,再吃下去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
“我把我爸爸的电话号码给你了,明天去填了志愿后我直接去他那里打工一段时间,有消息联系。”
“你也一样。”
第二天一早,苏易安看着对面的空铺心情很低落,心口有点堵,比他父母离婚的时候更难受,不知道是为了陌生的未来还是赵建平的悄然离去,亦或是他藏在心里从未说出口的那个女孩,匆匆收拾了一下行礼,背着往客车站走去,经过网吧的时候他按分数填了下志愿就赶上午十点的客车回家了。
他的人生截至目前就是这样,总是迫于被动的选择,当主动权在他手里的时候,他不知道如何应对,他有喜欢的大学吗?也许有,只是分数不允许,班主任说的助学贷款他算了又算,最后在分数线允许范围挑了一个。
澜沧江畔的夏天炎热难耐,苏易安在自家玉米地里除草,玉米叶的锯齿划过脖颈被汗水浸的疼痛难忍,可他强忍着不适戴着草帽一直不停的挥动着锄头,把心里所有的郁结都发泄在地里。他的爷爷奶奶年事已高,能多做一点爷爷奶奶就少辛苦一点。整个假期都在地里度过,很少去找村里儿时的玩伴。在田间地头休息的时候他会回想起高中时的日子,会想起一个包子也会给他分一半的赵建平,会想起那个从未面对面认真打量过说上一句话的女孩。手掌上的水泡磨出了茧子的时候他接到了云林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他把通知书一字一句的念给爷爷奶奶听,俩个老人笑的很开心,他的孙子是大学生了,他们家也有一个大学生了。他的爷爷让他打电话给他的父亲,苏易安答应了爷爷,可走出大门后他没去邻居表叔家借电话告诉父母,只是一个人来到澜沧江边偷偷的抽烟、发呆、用石子打水漂。自从上初中开始,每个假期他跟爷爷一起拿起锄头做农活后他就没有继续如儿时那样在澜沧江边钓过鱼,澜沧江上游水流湍急,如同此刻他的内心,他觉得人生最大的悲凉不是痛苦无处诉说,而是喜悦不能跟最亲近的人分享。
高中三年,背井离乡到县城读书。他从未跟父母要过学费生活费,他们想着给他打钱的时候他也不会说不要,几个月卡里没见到过父母给的一分钱他也没怎么失望。他的爷爷总会按时托人给他汇生活费,尽管不多,可每次假期回家爷爷问起他都说够用了。他算不上懂事听话的孩子,没有十五而志于学觉悟。也算不上坏小孩,从未主动惹事,更让他的爷爷赔过钱。他曾与县城不良少年来宿舍要烟而打过架,捍卫着仅剩的一点尊严,也不愿用一只烟妥协。尽管如此,他从未欺凌过低年级的小孩,有时还护过同乡从农村里出来的孩子。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读完高中,他的身后留给赵建平,两个人在街上有时被人围堵,一张不算英俊的脸被揍成猪头也不会跟家人说一声,回都宿舍各自抹着低廉的松节油消肿止痛。赵建平可以跟他的父母哭穷,他不会,用最熟悉的陌生人称呼也不为过吧,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这是他从小就懂的道理,好比他地爷爷从未过问过他的成绩,他成绩的好坏影响不了爷爷奶奶的心情一般,爷爷奶奶只是希望他的身体好,将来即便种地也饿不着。
他从未如此时般在澜沧江边内心五味杂陈,站在江岸的石头上他大声地唱起歌,是他儿时支教老师教会他的第一首歌《让我们荡起双桨》,一首怀念童年的欢快歌曲他唱得泪如雨下,一遍又一遍直到嗓子沙哑精疲力竭。他要跟他的童年告别,那个给他不安、自卑懦弱而又无能为力的童年。他在心里发誓,将来生活再苦再累也一定要把自己的孩子带在身边,即便给不了他们富足的生活也可以陪伴着他们,一同经历悲喜。
直到月上中天他才回到家,四面漏风的木楞房房头板缝隙里月光照了进来,他在月光下第一次失眠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他能上大学他都有点不可思议,曾经赵建平跟他聊天的时候他说过,要是分数允许,只想去更远的地方读书见见世面也不枉此生,十八岁的他还没走出过南屏县。现在他的成绩把他从南屏县中路乡的农村送到了省城。他不为学费发愁,因为有助学贷款,可生活费让他头疼,虽然他没去过省城,但想想就知道大学的生活费不是爷爷奶奶喂养的鸡街天拿去乡里卖可以维持的,他身边没有可咨询之人,他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先把家里的猪卖了做生活费,不够的时候再看。
早上他把想法跟爷爷说了,爷爷也支持,离开学还有一周的时间,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去村里一家一家的问要不要买猪肉,二百多斤的两头猪夏天如果一天内卖不完会臭了,他家没有冰柜,要亏很多,整头的卖给中路乡收猪的人又划不来,一头猪少赚500左右,够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了,所以只能到村里一家一家的问。村里人也都知道苏易安考上大学攒学费,都说买多买少肯定买,他安心的回家把猪宰了。两头猪卖了三千三百二十八块,这是他从小到大见过地最大的一笔钱,他卖猪肉的时候都跟来买的亲朋好友说了声谢谢。
第二天,他背着高中时的被子衣服和洗漱工具踏上了求学路,到了县城客运站,买好长途汽车卧铺票后在客运站的门口给赵建平的父亲打了个电话,赵建平已先去了学校,他让叔叔告诉赵建平他被云林学院录取了。躺在长途夜班车的小铺上,他没敢期待大学生活的多姿多彩,只想着不要因为没钱吃饭而退学就好。夜班车摇摇晃晃的开往省城,看着沿途月色下山脉的轮廓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早晨被夜班车司机摇醒,说已经到春城让他下车。他揉了揉眼睛顶着凌乱的头发下车去找他的行李,车上学生占多数,多数同学有家人陪着,像他一个人的极少。
他的行李很好辨认,两个红白相间的蛇皮口袋,一个装的是被子,另一个是衣服跟洗漱用品。背着两个大包,他跟着人群走出了西部客运站,看着眼前的西站立交桥傻眼了,不知道该往哪走,他问了一起出来的同县人有没有人知道去北站的,问遍了同车的人都没一个人是顺路。门口有不少拉客的人上前问询,他没敢理,村里有个叔叔来过省城,在客运站门口被骗光了所有的钱,他一直记在心里。有个叔叔送小孩去师大,不是他的同学,是在州赖冒高中毕业的,他跟苏易安说,可以同路一小段,然后只要顺着一二一大街一直走就可以走到北站,他的入学通知书里有说明,学校在北站有接待新生的校车。他背着两个大包从西站走到北站,花了两个小时,总算在北站找到云林学院接待点,上前拿出通知书做了登记,被一个学长带到校车里等候,满员就走,或许是夜班车里休息不好,没等他吃完从县城客运站买的馒头就睡着了,等又被叫醒的时候到了学校。
云林学院的大门没有他经过的师大大门豪华,可也比他南屏县一中好太多了,在校门口被学生会的学长带着办理了入学手续后到林学专业的宿舍楼,宿舍楼同样比南屏县一中高大上,有独立卫生间。他满意的无以复加,比他在南屏县住过的旅社都好。由于为了到县教育局办理助学贷款,又在家准备生活费,比室友来的晚,只有靠门的上铺空着,他认真的铺好床,把用了三年已掉漆的漱口缸摆放好后听着宿舍里其他同学说着听起来费劲的各地“普通话”,一切都很新奇,感觉梦幻般不现实。
宿舍里的室友各自介绍着,穿着打扮跟南屏县一中时的同学差不多,都比他洗得发白的破牛仔裤好,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差距,南屏县拥有亚洲最大的铅锌矿,有钱人不少。自我作了简单介绍后安安静静的躺着,坐了一夜夜班车,由于不会坐公交车他背着行李又走了两小时,骨头都快散架了,他没注意室友的聊天,初中高中六年的住校生活让他知道总会遇到性格脾气不同的人,有的人可能会成为朋友,但更多的仅仅只是同学。从进宿舍边整理行李边打量的时候他就知道彼此间的差距,虽然没人笑话他的旧行李,一点点的疏离让敏感的他感觉到,没在继续搭讪沉沉的睡去。
早晨六点半准时醒来,没听到高中时值周老师的出早操地口哨声,愣了一会,看着陌生的宿舍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大学生了,没在南屏县一中。室友估计聊的晚,没一个醒来的,他轻轻的起床洗漱,出去找球场跑步,这是他与赵建平在南屏县一中时的习惯,打不赢要跑赢是他两个用无数次教训换来的真理。对于从小就没有安全感的他只有在跑步地时候心情很平静,他喜欢这样的感觉。云林学院的操场很大,六点半的时候几乎没人,他跑步结束后去找食堂,食堂比南屏县一中的开放教室都大还宽敞明亮,早点种类很多,价格高低可选,没比南屏县一中贵多少,他的心安定下来,吃着馒头回到宿舍,舍友还没起床。他不知道该干嘛,就在他的小桌子前坐下,拿出小说看了起来,看小说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如果没有小说,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勇气继续上学,他曾经说过辍学在家帮爷爷盘地,爷爷让他去学校再养身子骨几年,有了一把力气再回去,等他的个头与力气超过了爷爷,他的成绩让他放弃高中有点可惜,他想试试高考,就这样来到了云林学院。
“嗨,兄弟,怎么起这么早啊,现在不是高中,不用早起背书刷题。”一个室友的声音把他从小说里拉回到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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