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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山河易主 第一章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

    屠龙后记

    太祖朱皇帝起自布衣,提三尺剑,驱除暴元,建立大明三百年江山,后传之建文。建文帝宅心仁厚,然削藩失计,丢了大好江山,四海流亡,着实令人扼腕叹息。小子不才,抚今忆昔,据此铺成出一段文字,以飨读者。

    第一章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

    明洪武二十一年(公元1388年)四月十一日夜,天上斜月如钩,繁星点点,捕鱼儿海倒映着星月,波光粼粼,周遭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仲春四月,青草初生,浅草刚没马蹄,四处弥漫着野花的清香。在捕鱼儿海南岸数十里处,一座小山坡下,扎了一顶白色的蒙古包,蒙古包前点燃着一堆篝火,三个人围着篝火而坐,一男一女为中年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显然是一家人在闲话家常。

    那中年女子虽然脸有风霜之色,仍不失俏丽,嫣然一笑道:“无病哥哥,你二十余年不曾踏足中原一步,伴我在这漠北苦寒之地牧马放羊,你可曾后悔?”

    那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握住那女子的柔荑道:“乌兰,只要与你在一起,此地便直如天堂。”

    那乌兰甜甜一笑道:“无病哥哥,这么多年了,你的嘴还是那么甜。就象当初我们在张家口初遇时一样。”

    那无病道:“想当初,你跟你爹去张家口贩卖牛马,路遇盗匪,幸得我有几手内家拳功夫,打跑了盗匪,你也就相中了我。”

    乌兰咯咯娇笑道:“算了吧,你莫要吹牛,你那两下三脚猫功夫还要逞强,还不是多亏我爹爹放了几箭,把那匪首射倒,你就差点丢了小命。”

    无病啐了一口道:“你莫要小瞧我们内家拳功夫,只是我天资愚钝,学艺不精,若是我师父在场,三两下就能收拾了那些毛贼。只是这许多年了,不得师父音问,也不知他老人家身体是否康泰?”

    那少年趴在父亲的膝头,问道:“爹爹,总听你提起师爷爷功夫如何了得,你能仔细讲讲吗?”

    那无病回想起往事,悠悠道:“我们内家拳传自武当张三丰,张三丰传孙十三,孙十三传到我师父张松溪。我们内家拳讲究后发制人,一击必中。盖因我们内家拳击敌必击其穴,人体有晕穴、哑穴、死穴等三十六穴,相其穴而轻重击之,一招制敌,无毫发爽者。故此我们内家拳非至亲好友,不相授受。”

    那少年问道:“我们也姓张,那师爷爷也是我们的亲戚了?”

    张无病道:“也算是我的一个远房堂叔。我们家本在浙江宁波府,后辗转来到北平开药铺,会一点功夫,懂一些接骨疗伤的手法。那一年师父自鄞县来北平探亲访友,不幸染了风寒,在我们家中将息了月余,见我聪明伶俐,就传了我内家拳法,让我勤加练习,说日后必有大成。”

    乌兰插话道:“也没看你成名成家。”

    张无病气鼓鼓道:“还不是因为你,整日里放马牧羊,荒废了功夫。”

    那少年道:“爹爹,你又怎么随我娘,到了草原,你再给我讲讲。”

    张无病道:“已经讲了好多遍了,你还没听够啊。那年我到张家口贩卖药材,遇到了你娘,救了她们爷儿俩的命,她就看上我了。正好那时我爹娘都去世了,我孤身一人,她骗我说草原上缺医少药,来了必定发大财,我就跟来了,谁知她就以身相许了,再后来有了你,你外公也去世了,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相依为命了。”

    乌兰用手指刮了刮自己的脸颊,做了个鬼脸道:“在巴特尔面前说谎,你羞不羞,明明是你死皮赖脸的跟我们到草原上来的,要不是那天我爹从马上摔下来,你给接好了骨,我才不嫁给你呢。”

    张无病连连摆手,作投降状道:“好,好,好,一切是我自作自受。”

    他顿了顿,看着儿子巴特尔,心疼道:“士行年纪慢慢大了,不能再在草原上瞎混了,要多读书,勤练功夫,将来要去北平,宁波做一番事业。”

    乌兰白了他一眼道:“草原上有什么不好啊,自由自在,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张无病急道:“可他终究是汉人,要回到汉地,认祖归宗。”

    乌兰也吼道:“他也是蒙古人,叫巴特尔,你问他是想待在草原上,还是去北平、宁波。”

    张士行在父母双方急切的目光注视下,有些局促,草原虽好,一切都随性自然,然在父亲的描述中汉地的繁华富庶也一直飘荡在他的脑海里,实在令人向往,他兴奋道:“娘亲,我想去汉地闯荡一番,等我老了,再回草原陪你。”

    乌兰有些不高兴了,站起身来冲他们爷儿俩吼道:“滚吧,都滚吧,滚回你们的北平府吧。”

    张士行一伸舌头,对他父亲道:“娘亲生气了。”

    张无病道:“不用理她,我来考你,内家拳的五字诀是什么?”

    张士行应声答道:“惊、紧、径、敬、切五字。”

    张无病问道:“你可知这五字的深意?”

    张士行摇摇头道:“不是很明白。”

    张无病站起身来,慢慢施展开来内家拳法,边打边说道:“一为惊者,对阵之时,有虚有实,所谓惊法者虚,取法者实也。似惊而实取,似取而实惊。虚实之用,存乎一心。二为紧者,门户常守严,两手当护胸,行则左右护肋,击则勿穷其势。回环往复,连绵不绝。足缩有循,高蹈勿举。可急进,可速退。心常先觉,毋令智昏。立必有依,攻必有法。凝神聚气,百骸皆束。畏缩而若虎伏。兵法所谓静若处女者也。乘敌之隙,方可图也。三为径者,则所谓动如脱兔者也。既窥其隙,勿失事机,尽全身之力,一击必中。若猫捕鼠,若虎扑羊。四为劲者,拳打劲气,眼到身到,身到步到,步到手到,手到劲到,令敌无防。气从足生,由足而腿,由腿而腰,由腰而肩,由肩而肘,由肘而手,一气贯之。内外三合,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正所谓身形一片,力使一线,并力一向,千里杀将。五为切者,正所谓庖丁解牛,乘隙而入,游刃有余,动刀甚微,霍然已解,击其要害,一招毙敌。此五字者如兵家之智、信、仁、勇、严五德,活学活用,方有大成。”

    张无病拳法打完,也正好说完,他收势后对张士行道:“你来演练一遍。”

    张士行依样打了一遍,张无病点点头道:“有些模样了。我内家拳本有七十二路跌打,二十五路擒拿,然拳贵精,不贵多,练之纯熟,六路亦用之不穷。你当细细体会五字诀。”

    张士行打了一会儿拳,额头微微出了些汗,这时乌兰从帐篷中走出,端了一碗牛奶递给儿子,张士行接过来,咕嘟嘟一口饮下。

    忽然张无病脸色一变,乌兰见状,正要询问,张无病打了个手势,令她不许出声,伏地倾听,乌兰虽不会武功,此刻也隐隐听到了马蹄之声,由远及近,犹如春雷滚滚而至。

    张无病低喝一声:“不好!”随即起身,一脚踢散了篝火,拉起乌兰和张士行向后山跑去,乌兰跑得气喘吁吁,问到:“无病哥,来得是什么人?”

    张无病边跑边说道:“不晓得,大约是明军,我们还是避一避的为好。”

    乌兰惊道:“明军离此有数千里之遥,何能一夕便至,怕不是元军?”

    张无病道:“来者皆披铁甲而非皮甲。”乌兰闻言默然。

    原来自从张无病随乌兰定居草原之时,北元小朝廷早自大都逃归上都(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正蓝旗境内),元顺帝重整旗鼓,与锐气正盛的北伐明军大战了数场,北元是败多胜少,损兵折将,上都丢失,元顺帝惊惧而崩,北元大将王保保也因此郁郁而终,此时在位的是元顺帝的次子脱古思帖木儿,因其年号为天元,史称天元帝。天元帝为避明军锋锐,故将汗庭撤至距大都数千里之遥的捕鱼儿海(今内蒙古贝尔湖)之畔,乌兰一家为自由民,不属哪个万户,故在离北元汗庭六七十里之处放牧,与其他蒙民若即若离,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张无病虽与爱妻逐水草而居,但自认汉人,每当明军与元军大战之时,他便携妻将子,避居一旁,两不相帮。北元自失中原之后,又经数次大战,铁器奇缺,日常铁锅铁铲都难寻一件,更别说铁甲了,张无病内功虽浅,然草原之上,夜深人静,离了老远便听出铁甲呛啷之声,瞬间便知晓来者是明军,而非元军。

    张无病拉着乌兰与张士行在草地上行走如飞,不一刻已来至小山坡之下,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推了乌兰后背一下,急道:“乌兰,你带着孩子快走。”

    乌兰闻言大惊,张无病平日里遇事颇为镇静,此刻却要令她母子二人先走,可见情势已到万分危急关头,乌兰推了张士行后背一把,低声道:“巴特尔,你快跑上山去藏好,爹爹妈妈一会儿便来寻你。”

    张士行素来听话,拔腿便往山上跑去,边跑边听到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向他背后袭来,他扭头一瞧,只见爹爹张无病刺啦一下将身上衣袍撕做两半,双手舞动如轮,半空中箭如雨下,那箭矢有的射入衣袍之上,有的被打得四散横飞,张无病舞动衣袍,鼓起内劲,犹如两面盾牌,护住周遭一丈之地,边舞边退,乌兰躲在他的身后,看张士行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大声道:“巴特尔,快跑。”

    张士行不敢停留,提气拔足往山坡上跑去,堪堪已到山顶,再回头去看,山坡下人马杂沓,刀剑相撞,打斗呼喝之声不绝于耳,他父母早已与一大群明军战在了一处,他正想再跑下山去帮忙,不料脚下为一块石头所绊,一失足摔倒在地,顺着另一面山坡,咕溜溜滚下山去,脑袋撞在了一块岩石之上,顿时天旋地转,人事不知。待得他悠悠醒转,天光已然大亮,头痛欲裂,他挣扎坐起,揉了揉受伤的鬓角,鲜血已然凝固。他茫然四顾,周遭依旧是茫茫草原,五颜六色的小花在风中摇曳,蝴蝶在草丛中上下翩飞,苍鹰在空中盘旋,却不见一个人影,万籁俱静,唯有鸣虫,昨夜之事,恍然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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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山河易主 第一章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2

    他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向坡上跑去,口中不停地喊着:“爹,娘。”他跑上山坡,定睛一看,不觉得惊呆了,只见山坡之下,横七竖八的躺了几具尸体,显然昨夜是经过了一场激战,其中有两具尸体,未着甲胄,身上插满了雕翎箭,上面站立着几只苍鹰,正在拼命撕扯着那尸身的血肉,看那身形,正是自己的父母张无病与乌兰。他啊得大叫一声,直冲下坡来,奔到尸体旁边,驱走苍鹰,只见二人已被啄咬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了。张士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父母尸体放声大哭,一夜之间,奇变陡生,天地茫茫,竟何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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