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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篇 第一章 壳子

    金子已经确诊中度抑郁症八个多月了,当时检验报告单上写的是重度,但医生检查过后结论是中度的,有很多小铁片的仪器会戴在头上,然后安静的度过20分钟,就会有一张图标反映出大脑活动的数值,报告上是大脑整体功能下降,脑内抑制功能不足,全部递质功率下降,5-HT相对功率降低,左侧顶区功能异常等等,在这些报告的背后,金子的感觉是情绪不受自己控制了,那时每天晚上都会呜呜的流眼泪,整夜失眠,头痛欲裂,起初她不敢去看医生,觉得治疗情绪的心理治疗一定很贵,可看了之后才知道,一个月的药才100多块钱,还可以报医保,所以觉得自己精神有疾病的人,别害怕有经济负担,抑郁症治疗还是比癌症治疗便宜的。

    金子发病的原因表面上是经历了两次生化妊娠,婚后满怀期待的期盼有小生命的到来,结果确是2个月就早早夭折,抽了百十来管子血,夫妻各方面的检查,小道感染大到基因检测,报告统统正常,除了一个胰岛素抵抗,算是没有查出来什么特别的原因,身边的亲友都在劝是缘分没到,可是金子却隐隐的有种预感,可能有些东西没有就是没有,也强求不来。

    一个月后金子告别了烦心的设计类工作,回到避风港里保养船只。她还是喜欢各种五彩缤纷的颜色,喜欢看各种综艺、喜剧、动画片,但她所能表达出来的东西却只是黑白的,像现在的白纸黑字一样。

    每天醒来,会把通常的几种死亡模式过一遍,割腕和吃安眠药不行,最好不要死在家里,会影响房价,跳楼跳河也不行,震荡和水肿之后的器官就不能用了,想了半天死亡也是一件无比麻烦的事情,就暂且搁置吧。

    上个月金子在朋友圈公布了有抑郁症的消息,其实也并没有引来许多关注,好在有一个不知名的好友来咨询她是在哪里治疗的,吃什么药花了多少钱,想一想这个好友好像还是金子在去年双十一盖楼买楼的时候加的,她说抑郁症患者都是不被理解的,说出来身边的人也觉得是种矫情,她不敢说,也不敢表现出来。

    她们就像活在壳子里的人,壳子外面是漂漂亮亮的衣服,精致的妆容,上扬的嘴角,幸福的笑脸。

    可能金子从小到大,包括从身边亲人身上学到的,就是假装无事发生过,很多悲伤,很多遗憾,很多裂痕,都被粉饰太平,剩下壳子里的一个人,蜷缩成一团,清醒的数着眼泪,感受着忽冷忽热的亲情,虚伪的人情,艰难维系的友情,也许是看透了许多,却无力改变才会抑郁的吧,你想要的不是花时间、金钱就能得到的,那种挫败感每天都在侵蚀着自己,人能活着一天天长大真是不易。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讲一些故事给你听。今天的梦:金子回到了之前上过的一所学校,那里变得荒草丛生,满地泥泞,一不小心就会踩进有水洼的小泥坑里,一只脚满是泥巴的走着,突然身后冒出了两个女生,好像是高中时见过的不知名的两个人,她们追上来问,听说你们班好多人都结婚了呢?

    金子不假思索的回怼,都二十七八岁了,再过两年就三十岁了,还有多少不结婚的,结婚不是很正常吗?

    她俩悻悻的走了。如果那年在经历那场校园语言暴力的时候,金子当时可以勇敢的把那些女生骂一通,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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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篇 第二章 冷暴力

    金子三岁就和爷爷奶奶离开家乡那个小县城,去了北京附近的一个大城市,她在那里上了幼儿园,因为缺钙,她每天都要喝一瓶酸奶,外加一个煎饼果子,五岁的她每天中午都会自己去买一个煎饼果子,听奶奶说那时她总爱生病,还得过肺结核,输液的针头扎在脚上,但她从来都不哭,就像在离家的火车上,她困了就睡,饿了就吃,不找妈妈也不找爸爸。在那个大城市,金子人生第一次吃到了幼儿园同学的生日蛋糕,那种味道真是难忘,好像以后吃的蛋糕都没有那种味道了。日子就这样到了金子快上小学的时候,因为户口还在老家,所以她得回家准备上小学了,金子只记得那天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她问奶奶那是谁,奶奶告诉她那是爸爸,于是她就跟着爸爸回家了。

    这一路他们拍了一些照片,在北京广场前,在防洪纪念塔前,像一对普通的父女一样,隔着中间空白了数年的青春。

    坐着出租车金子回到了那个小山村,她从高楼林立的地方回到了满是一排排栅栏的地方,就在她还数着栅栏的时候,车停了,她向右看,还是很多栅栏,在爸爸的指引下,她扭头往左边看,才发现原来家门和妈妈都在左边。

    金子的妈妈是一个比较要强的女人,虽然她身体很是瘦弱,她和金子的爸爸两个人也在很努力的经营自家的养殖场,金子记得她们家养过小鸡,小猪,小兔子,还有看家的小狗小猫,养得最多的就是小鸡了,它们下蛋,养活着这一家三口,她们家有三个很大的鸡房,几千只鸡,小时候金子经常提着蛋筐,到鸡屁股下面摸鸡蛋,运气不好还会被鸡啄个一两下,她有时候在想,这些蛋也挺可怜的,它们可真是一辈子都见不到自己的妈妈了,没准还会变成煎蛋水煮蛋被吃掉的,她就幸运多了,还能和自己的妈妈一起生活的。

    在金子的印象中妈妈是一个时而温暖,时而冰冷的人,她总在早上还没起床的时候最温柔,讲话也是轻轻的,起床之后就不会了,有一堆活等着她去干。她是一个很擅长冷暴力的人,要是生气了可以无视一个人的存在很长时间,这一点也影响到了金子。

    金子在家待了不到一年后就要去县城里上小学了,那是个离家大概二三十公里的地方,奶奶爷爷也回来了,在县城里租了个房子带着金子上学前班,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金子的爷爷在回来不久就被检查出来了胃癌中期,手术切掉了他大半个胃,剩下的胃和食道连在一起,从那以后奶奶的重心就要放在照顾爷爷身上了,于是在金子快要上二年级的时候,她被送去了办家庭寄宿舍的姑姑家,姑姑家有很多学生,小学初中高中的都有,她可以算是最小的孩子了,那个年代没有QQ、微信,有一部座机电话就算很好的了,但是平常也不会和家人联系的,金子只有在放长假的时候才会坐上跑线的面包车回家,还有就是有一些突发情况的时候。那年学校自愿让学生买一本四库全书,金子很喜欢,想要买,回家问姑姑要钱,第二天放学路上,她还在吃着她最喜欢吃的烤鸡架,呼哧呼哧的跑过来一个小男孩,他叫小白,和金子差不多大,他塞给金子五块钱,说:“你妈妈让你赶紧回家一趟。”金子心里慌张的赶紧去车站,回到家被妈妈教育了一通,大概意思就是家里的条件不允许她买这种贵而且没什么用的东西,但名已经报上去了,妈妈给了金子买书的钱,等书发下来了,果然没什么用,金子后来也没怎么翻开过它,不知道到是因为厌恶,还是因为真的没用。

    金子最害怕的事就是别人丢东西,因为这些罪名莫名其妙的就会扣到她的头上来。记得第一次金子理解“冤枉”这个词是在宿舍前屋初中生被褥不知道是被谁集体剪坏了之后,当时只有一个嗓门很大的姐姐被褥没被破坏,金子在饭后和大家闲聊时发表意见说:“一定是这个姐姐嗓门大,剪被子的人害怕她,所以才没剪她的被子。”就这样她成了姑姑的重点怀疑对象,因为她以前在奶奶家时调皮,也剪坏了一个床单,但这次的事情真的不是她干的,姑姑却很笃定,对她说:“如果你不承认,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你妈妈去。”金子很害怕,她无奈承认了,姑姑又问她:“那剪碎的布条都去哪了?”金子也不知道布条会在哪,她哭着说:“扔了。”这件事情就以金子的背锅为结束了,到现在金子二十多岁了,也没搞明白当时的被褥到底是谁剪破的。

    可是人多了就肯定不会风平浪静,过了一段时间有人丢了钱物,几块钱,几十块钱都有,宿舍所有的人都会挨个被叫去姑姑的房间谈话,那种感觉真的很像现在谍战片里的审讯,空气是热的,呼吸都是紧张的,你没做过,还会被问:“那你怀疑是谁做的?”金子不知道是人小好欺负还是因为是直系亲属,她又成了重点怀疑对象,同样列为重点嫌疑人的还有一个男生,他比金子大三四岁,其中一个丢钱的丽丽姐很喜欢金子,她对所有人说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是金子干的,金子很感动,她第一次感受到被别人无条件支持的感觉。但事情却还在继续,姑姑开始了二者选其一的破案手法,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去上学了之后,姑姑把金子和另一个男生留了下来,对他们俩说:“你们谁要是能找到丢的钱在哪里,那我就再奖励多一倍的钱给那个找到的人。”金子睡在客厅里,客厅里还有四个铁架子的床,那个男生转悠了一圈,就在金子的褥子下面拿出来了皱巴巴的两张钱,一张五块的,一张十块的,金子瞬间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她也不知道那个钱怎么就会在她的床铺里出现,姑姑拿了钱,之后再拿出三十块钱给了那个男生,然后放两个人去上学了。

    金子跑到学校的时候,学校大门都已经关了,和保安说了半天后,保安打开了小门,金子在同学和老师的注视中回到座位上上课。她不记得那天是怎么度过的,放学她又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只记得晚上姑姑和姑父再次审问那个男生的时候,他承认是他把钱放在金子床头的,为的就是让金子背上他的罪名,没想到反而坐实了他偷窃的行为,偷来的大部分钱都被他花了。在不久之后这个男生因为又一次和宿舍的人发生了矛盾,所以被他的父母送去别的地方了,金子上初中之后偶然在路上见到过他几次,好像他过得还可以。可能有些人就是会对你的人生造成伤害,没有道歉也没有问责,这个人就和你再无瓜葛了,可往往这种没有道歉的伤害才是最让人难以愈合的。

    金子在那之后也有了偷窃的习惯,不过不是在宿舍,她会和班级里一个玩的好的同学去一个快要倒闭的商店,有时偷两张明信片,有时是一些贴纸,她也是从那时候认识了谁是杨千嬅,谁是刘亦菲,一个月之后同学的妈妈可能是发现了,金子再去找她的时候同学的妈妈会用很凶狠的表情对她说同学不在家,金子也觉得一个人貌似目标太大,慢慢的就再也没有过这些行为了。

    今天的梦:金子梦到了她的小学老师,她的小学老师换过三次,最后一位是四年级接班的一位男老师,他刚刚大学毕业,有很新奇的想法,和同学们也很能沟通的来,金子梦到她在老师的课堂上很开心,还在吃面包火腿。现实的中金子从来不会举手发言,唯一一次举手还是在班级辩论会的时候,她站起来说了对方的观点,真是尴尬,金子小学时几乎全班都是班干部,光班长就有四个,老师说是为了让大家更有班级责任感,这一招果然有效,因为当班长的四位同学都不是学习好的同学,而是班级里不那么引人注意的人,到小学毕业时金子都能感觉到他们的变化,这位老师真是改变了不少人的一生,金子现在想,要是初中和高中都能遇上这样的老师就好了,命运就会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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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篇 第三章  动物世界

    金子小时候一般是没有很多机会可以看到电视的,姑姑家的电视机放在姑姑姑父他们的卧室里。金子的姑父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他热爱艺术,写得一手好字,还非常擅长做根雕,就是把一些枯木的树根根据他们本身的形状,雕刻成各种造型各异的动物。姑姑家宿舍的窗子里,墙上,到处都摆放着姑父的作品。姑父很喜欢看动物世界,每当电视上在播放时,姑父就会叫金子来看,金子会跑进卧室,关上门,坐在靠床脚的地上,仰着头看动物世界里播放着的各种奇怪的动物,有热带雨林里的昆虫,也有非洲大草原上的哺乳动物,有时食草动物会被食肉动物吃掉,很是凶残。

    金子也想起了她家的小动物们,它们虽然不够格让动物世界记录一程,却也是金子见过的比较奇葩的动物们了。就好比金子家的狗,它是一只长着长毛的中华田园犬,因为它的毛是金色的,又特别长,所以家里人给它取名“长毛子”,它是一只特别胆小的看家狗,被老鼠咬破过鼻子,被猫抓伤过脸,下雨天它也不回它的砖头房里去,趴在地上忧伤的淋着雨。金子的表哥在金子家帮工,他教会了长毛子很多互动技能,比如站在它面前,一只手背过来,另一只手摊开来,就像邀请舞伴跳舞一样,长毛子就会把两只爪子放在你的掌心,站立起来和你“共舞”,如果一只手举过头顶转圈圈,它就会摆起它的爪子对你谢谢,金子的假期有很多愉快的日子是和长毛子一起度过的。后来金子因为上学,越来越少的回到家了,等到金子家那个村子因为修建水库占地要集体搬迁,长毛子就被送去留守的一户人家去寄养了。金子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它,听妈妈说很多年前去看过它,它还认识人,抬着爪子想要跳舞。如果按照时间来计算,它现在应该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愿它是好好走的,不是被吃掉的。

    金子家还有一只异常聪明的猪,那是买猪仔的时候卖家连卖带送的,它是最后一只被生出来的小猪,又瘦小,吃奶的时候总是会被挤到一边去,所以养殖的人都觉得它养不活。可金子的表哥却没有放弃它,用奶嘴一点一点的把它给喂大了,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咯呢”,咯呢的圈门从来都不用关,因为除了吃饭的时候它就老老实实的待在里面哪也不去,大家都说这是一只长得很漂亮的小猪。其实猪也是各有各的样子的,如果你见过咯呢你就会知道,真的有长得很漂亮的小猪。每次到了饭点,只要叫它“咯呢,咯呢”,它就会把门顶开呼哧呼哧的跑出来吃饭。听说只有要杀它那一天,怎么唤它它都不出来,养它的表哥痛哭流涕,最后杀猪贩子连拖带拽的把咯呢拉出来杀掉了,它从一只活生生的小猪变成了餐桌上的美食。记得有一天金子在姑姑家打电话回家,突然想起来好久没见到咯呢了,她问妈妈:“咱家咯呢去哪了?”妈妈回答说:“早就杀了啊,你不是还吃了吗,过年吃的猪肉不是挺香的。”金子嚎啕大哭,咯呢早就进了她的肚子,她还不知道呢,真是白吃了。

    金子在学校挨欺负的时候有想过,要是她家的长毛子和咯呢在就好了,它们一定会保护她的。金子一共经历过三次校园暴力,一次小学,一次初中,一次高中,算是满占了她的青春期。第一次是在她四年级的时候,会考结束,大家都从教学楼走去大门口,在操场上她不小心踩了一个低年级女孩子的脚,金子便看了她一眼也没有道歉,还没等走出大门口,就被这个女孩认的干姐姐堵着了,金子那时戴着眼镜和牙套,是个标准的“四眼钢牙妹”。没等反应过来金子脸上就挨了一个巴掌,眼镜也被打飞在地,可能戴眼镜的人都知道,眼镜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掉,都是一件无比尴尬的事情。“道歉。”那个女孩的干姐姐嚣张的说,金子小声的说:“对不起。”那个女孩子嘴上说:“没事没事。”于是推着她干姐姐走了。金子很委屈也很害怕,她不敢和宿舍里的人说这件事情,父母更是没法联系,于是她每天上学放学都很战战兢兢,生怕再碰到她们。后来在中午上学时金子遇到过那个女孩的干姐姐一次,她问金子借2块钱,说是借其实也不会还的,金子说:“我只有5毛。”于是那个女孩就拿走了金子的5毛钱,这也是金子第一次对“花钱消灾”有了模糊的概念。

    第二次校园暴力好巧不巧,也和这两个女生有关系。那时金子上初二,宿舍里来了个女生,那个女生有个认识的姐姐,是别的学校很有名的大姐头,金子也有一个同班同学是当时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正好当时宿舍里这个女生被班级里的闲言碎语搞得不耐烦,就把这个大姐头叫过来到校门口震慑了一下那些嘴巴碎的,金子忽然觉得士气大涨,碰巧放学时她遇到了当年找人打她那个小女孩,于是她跑到旁边对她凶狠的说:“你给我小心一点!”结局很悲惨,金子不知道那时候这个女孩的干姐姐已经辍学了,而且家里有四个兄弟姐妹,都是混社会的,她排老五。第二天中午上学,金子在去女厕所的路上被堵到了,那个干姐姐故意在门口撞了金子一下,说是金子撞到她了,要金子道歉,金子咬着牙不说,脸上挨了十几个巴掌,和打人的同行的女孩看不下去了,说:“别打了别打了,你就道个歉就完事了。”金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对不起。”然后急匆匆的跑回了班级。事后金子发现根本没人可以帮她出头。许多年以后金子回想,她后悔当时没有还手,哪怕打不过,哪怕头破血流,哪怕被报复,也不要这么窝囊的唯唯诺诺了。人还是得靠自己,有时候,有些事,要更勇敢一点,哪怕没有别人的帮助。

    第三次校园暴力不是肢体暴力,那是在金子刚上高一不久,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可能是金子在她和一个金子班的男生聊得正欢的时候从他们中间穿过?金子也不确定,可就从那之后,金子无论是走在上学的路上还是放学的路上,都会有不认识的女生突然跑到她旁边,阴阳怪气的互相问到:“你有没闻到什么味儿啊?”另一个女生就会接话:“是啊是啊,好像有什么味儿。”金子一开始不为所动,可时间长了,金子也厌恶了这种令人作呕的小丑戏码。直到有一天金子实在忍无可忍了,准备和她们鱼死网破,就在这时,一个女孩突然跑到她身边,大声的对对方说:“狗鼻子吗那么灵,有味儿回家洗洗自己去吧!”那两个女生也没敢回呛,低头灰溜溜的走了。金子就是在那时和雪儿建立坚不可摧的友谊的,她永远记得,那天的雪儿在阳光下,美的像美少女战士里的水兵月。雪儿对金子说:“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是怎么这么能忍的,平时在班级里你也不说话,我真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金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回答:“谢谢你。”雪儿继续对她说:“你别怕,那次物理考试我坐在你后面,看到了你的答案,现在我们扯平了。”金子这才回想起来,那次物理考试,雪儿的成绩从班上倒数突然变成了前几名,连物理老师都觉得欣慰,他觉得一定是他的教学方法改善有了成效,没想到……算了让他开心一段时间也好。“以后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来问我。”金子抬头对雪儿说,雪儿开心的回答:“那就这么说定啦!”

    初见总是最美好的时候。收起回忆,金子抬手接到一片雪花,南方很少下雪,今年是破天荒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雪,好多人都在街上拍照发朋友圈,金子看看手中融化的雪花,抬头看天,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雪儿,你在那边还好吗。”

    今天的梦:金子梦到自己成了一名芭蕾舞演员,在红色的幕布前,在聚光灯下,踮起脚尖翩翩起舞,然后她的舞鞋慢慢变红,可金子却不觉得疼,依旧在跳着舞,音乐结束,没有掌声,一排排的座位上空荡荡,没有一个人,金子优雅的谢幕,踮着脚尖走到座位上,忽然间她回到了高中校园,她在阳光里看到,有两个身穿校服的女孩,脸庞像太阳花一样灿烂。我们又何尝不是生活在动物世界里呢,遵循着弱肉强食的规则,只是我们站着走路,只是我们衣冠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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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篇 第四章 会融化的雪

    金子是雪儿唯一的朋友了,上初中时金子也有两个好朋友,一个是小鱼,一个是橙子。可自从三个人上了高中,又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彼此之间的交集就变少了。加上金子的父母在金子考上高中后在县城买了房子,金子也算正式告别了姑姑家的住宿生活。

    雪儿是那种很活泼开朗的女生,为人正直,因为长得漂亮,所以总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些敌人。这让金子想起了她上初三时见到的一个初一的女生,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简直和洋娃娃一样,金子无论是在课间跑操时,还是上学放学时,都会不自觉的找一下有没有那个女生的身影,看她今天穿了什么鞋子和衣服,梳着什么发型,并且金子突然有一天发现,她们住在同一个小区。金子有时会模仿那个女孩的穿着打扮,有点像东施效颦。不过金子至始至终没有和那个女孩说过一句话,仿佛远远的看着就能体会到那种令人羡慕的人生。

    金子猜雪儿应该也是这样长大的,她总能看到雪儿的课桌里,书本里,椅子上会出现那些匿名的情书,雪儿也不以为然,她总是默默的把这些情书收拾掉,反正金子是从来都没有见她打开看过。直到那一天,金子和雪儿课间在走廊的窗户旁发呆,金子听到身后传来越走越近的脚步声,她发现对面的雪儿眼神也不一样了,眼睛睁的大大的定定的看,金子顺着她的目光回过头,发现一个个子高高,轻轻瘦瘦的男孩向他们走来,那男孩留着寸头,右脸上有三针缝过的浅浅的疤,很像灰太狼,也很像当时很火的电视剧中的慕容云海,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个子高高身体胖胖的男孩。像灰太狼的男孩走到雪儿的身前停下,对雪儿说:“处对象啊?”雪儿怔了一下,然后大方的点点头说:“好啊!”这时上课铃声响起,他们也回到了各自的班级。

    金子的下巴都要惊掉了,她知道高中校园也是个荷尔蒙泛滥的地方,可这样干脆果断的恋爱她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一堂课金子就忙着给雪儿传纸条了,她像个阿姨一样担心的问这问那,金子表示看那个男生像个转校生,连名字都不知道怎么相处,而且性格也不了解,万一对方是坏人怎么办。雪儿也没办法解答金子的疑惑,只是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管他呢,都随缘吧。”

    金子现在回想,如果早知是这样的结局,她拼了命也会拦着金子和灰太狼相处。可命运这种东西,谁又能拦得下呢,它就像一个大大的齿轮,碾压着无数人的青春,无论过去,还是未来。

    雪儿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很小的时候她的爸爸就离开她和她的妈妈了,妈妈对雪儿说她的爸爸去大城市做买卖了,后来又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另一个孩子。雪儿从来没和父亲见过面,而父亲也只是每月按时打给她们抚养费,没有提到过接雪儿去哪里玩,或者来看看雪儿什么的。按雪儿的话说,她其实也不需要父亲的关心了,只要他按时打钱给她和妈妈就好了,她的妈妈也是全职照顾雪儿,有时会对雪儿发发脾气,抱怨生活的不公,雪儿曾经对金子说过:“别的孩子本该有的那种爱,她这辈子也不会得到了,所以属于她的家,她想自己找。”

    金子理解她想要的爱和关心,就像她羡慕别的小朋友每天放学都能见到爸爸妈妈一样。慢慢地校园里金子能看到雪儿和灰太狼在一起的身影多了起来,灰太狼姓沈,单名一个华字。因为之前在别的高中打架斗殴,所以沈华的妈妈花了不少钱把他转到了这所重点高中来。但他虽然头脑聪明,却也是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一枚。金子不看好他们,见雪儿开心便也没有多说什么。雪儿会在每天中午上学前提前一个小时到学校,给沈华带上一份盒饭,有次盒饭的鸡腿里被沈华吃出了一根头发,他皱皱眉头盖上盖子,微笑着对雪儿说没事,一会给大壮吃,大壮就是那时跟在沈华身后高高胖胖的男孩。雪儿也笑笑,但心里却默默记下了,以后给他带的任何东西都要再检查下。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一段时间,金子和雪儿在一起玩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了。有一天雪儿突然心事重重的找到金子,问她能不能放学先别回家,陪她在校门口等一会。金子也没多问,于是放学后她俩找了个学校大门对过的胡同口,躲在了隐蔽一点的位置,雪儿一直神情紧张没有说话,等校门口走的没有什么人的时候,金子看到有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上面下来一个身穿其他高中校服的女孩子,样貌看不太清,还没等她们再仔细看,校门口走出来一个男生来接她,两个人很亲昵的往另一个方向走了,那个男生就是沈华,金子气愤不已,却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表情黯淡的雪儿,只听雪儿淡淡的说:“走吧,我们回家吧。”

    当天晚上沈华就出事了,听说是下了晚自习放学在路上推着自行车走的时候,迎面被一个男生捅了一刀,刀子是斜插进去的,还差一点就插进右侧的肺叶。后来在流言中金子了解到沈华当时就是因为和那个女生暧昧不清,所以才被女生的男朋友叫人威胁了一通,虽然沈华这边也叫了人没吃什么亏,但是沈华的妈妈担心他惹这种是非会影响学习,所以给他办了转学,并且每天下晚自习都会接他回家,没想到这次又被那个女生的男朋友盯上了,晚上那个男生喝了酒,拿着刀子二话没说就给了沈华一刀,沈华也怕伤到他妈妈所以没有还手。

    这事之后沈华就住院了,雪儿还是有点担心他,所以跟着同学一起去看了他两次,大壮支开沈华的妈妈,给了雪儿和沈华独处的时间。沈华说:“我就是好玩,你还能来看我,医院的饭不好吃,还是你给我带的饭好吃。”雪儿沉默了一会说:“那你和那个女生还有联系吗?”沈华说:“那就是个误会,我和那个女的真没什么关系。”雪儿看着沈华的眼睛,严肃的说:“你可不要骗我!”沈华缩起头,小声的说:“我怎么敢骗你呢,你可是我的姑奶奶。”

    那天以后雪儿经常去医院给沈华送饭,他们会在医院没人的角落里偷偷接吻,沈华的妈妈也看出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也话里话外的劝雪儿现在这个年纪要以学业为重,雪儿默默的看了沈华一眼,沈华对她做了个鬼脸,她笑盈盈的说:“好的。”沈华出院后就被他妈妈带到学校办理退学,雪儿当时正在上课,隔着玻璃看到了没穿校服的沈华,等下课人已经不见踪影了。他们就这样没有告别的结束了,不,也不知道是继续还是结束了。

    转眼就过了三个月,金子他们就快上高二了,这天中午许久不见的大壮找到了雪儿,让她接一个电话,雪儿接过来,里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沈华,他回来了,问雪儿晚上放学有没有时间出来吃个饭。那天晚自习金子发现雪儿没有来,晚上放学金子在校门口看到了等她的雪儿,雪儿很开心的对她说:“沈华他回了老家,在我们隔壁县,他没再上学了,帮忙干家里的一些业务。”金子问:“那他这次来找你是想做什么?”雪儿说:“他说他也不是有意找我,只是离开的这段时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想了半天,原来是少了我。”看到雪儿幸福的脸,金子也没再问什么,她知道雪儿是个真性情的人,一旦爱上一个人肯定是全心全意付出不会回头的。这是她的赤诚热血,也是她的万丈深渊。

    金子隔一段时间在学校就会看不到雪儿的身影,她知道一定又是沈华回来了。学校的老师也找雪儿谈过话,可是没有什么用。有一天早上金子看到雪儿眼睛红红的,担心的问她怎么了,雪儿说她妈妈在手机上看到了一条她还没来及删的发给沈华的短信,便知道了有沈华这么个人,也知道她为了他经常逃课,雪儿妈妈还召集了家里的亲戚一起分劝他们,可雪儿就是不想和沈华分开。终于在一个周末,雪儿和沈华坐上了一趟列车,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雪儿在火车驶离前给妈妈发了一条短信,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我和沈华一起走了。”雪儿的妈妈也来找过金子,金子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看到雪儿妈妈憔悴的样子,金子也很心疼,她只能说:“如果有他们的消息,我一定会联系你的,阿姨。”雪儿的妈妈像木偶一样点点头。金子的妈妈也从同学的家长之间知道了这样事,虽然嘴上不说,金子也知道妈妈是不喜欢雪儿的,每次雪儿到家里来玩,金子妈妈都是表现出敷衍与冷漠,可能她也是不想金子和老师口中的“不良少女”雪儿走得太近,金子也不想和妈妈争论什么,因为她知道一旦她和妈妈闹不愉快,那她将在未来一个月在妈妈眼中变成透明人,所以惹不起还是躲得起吧。金子有时做梦会梦到雪儿,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女又站在学校门口等她,她们去吃好吃的炸板面和烤鱿鱼。金子醒来时,口水湿了大半个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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