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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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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

    我和先生通过婚恋网相识、相知、相爱，我小他八岁，无论是相貌还是内涵，是众人心目中一对完美夫妻。朋友们戏言，我们是当今再婚模范夫妻。

    夜深人静时，先生常常拥我在怀里，吻着我的眼睛说“老婆，我好爱你”，每次他要我回应时，我用的是英语“L love you”，他总会笑着调侃“要老婆说爱我真难，不过英文也可以”……

    然而，理想与现实总不能同等。我们彼此中意对方，但生活习惯和生活理念及性格的差异，让我们彼此感到苦恼。

    有句俗话叫“七年之痒”，果然，第七年，终于到了说“拜拜”的时候。我们心平气和地写好了离婚协议，并约定以后做一对好朋友，可以约在一起喝茶聊天，我甚至答应可以每个月代他操作在网络上生活缴费的请求。

    2019年春节后，我回到了女儿身边，在家等待他约我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3月28号，打开微信，突然发现了他发来的CT报告，看到“原发性肝癌”、“门静脉癌栓已经形成”字样，我一下懵了。

    我曾经为他有乙肝瞒着我而不悦；曾经为他不愿扔过期的食品而据理力争；曾经为他用多年前的塑料碗在微波炉频繁使用而阻拦……

    是因为他曾经患有甲肝、乙肝，还是因为不良生活习惯所致?我无法诠释。

    他恳求我第二天陪他去医院做开刀手术，我回复他，劝他不要开刀，古稀之年已不适合术后全身化疗。建议他考虑去重离子医院治疗，那会没有太大痛苦。这点他也想到了，但需要自费一大笔钱。

    我知道，以他的性格不会轻易放低姿态。果然他告诉我，原来他在请求前妻帮助时遭到了拒绝。

    当初为了让前妻同意离婚，他将辛苦下海创业所得的财产(包括现金)几乎全部让出，只留下二套最差的上海郊区房子。但协议里有一条：若他遇到急难事，前妻与儿子要出于人道主义帮助他。然而，前妻要他必须写下仅剩的二套房的遗嘱才答应借钱……他拒绝了。

    他找平时常约在外边喝酒的哥们——老同学帮忙，老同学嘴上同意，在他满怀期待的时候，老同学竟然失信再也没有回复。在双重打击无奈之下，他才硬着头皮来找我。

    理性告诉我：我们已经分手了！他狭隘的大男子主义，最终成了我们离婚的导火线。那一句“15号之前将你的物品全搬出去”仿佛还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但感性又提醒我，以他的现状，除了我，再不会有亲人陪在他身边。如果我弃他而去，精神崩溃将加速他的病情恶化。即使是朋友需要，我也会出手相助，更何况我们曾经相爱过。

    第二天他开车到地铁口接我，曾经固执自负的他第一次很温和且沮丧地对我说：“老婆，我放弃了你这么好的老婆，这是老天在惩罚我”。我的眼睛湿润了，望着他恍惚的模样，五味杂陈。

    回到家，我们便开始着手准备卖了婚后置办的长岛度假房产，为进重离子医院筹备医疗费用……

    小叔夫妇为了说和，曾分别找我们劝解，希望我永远是他们的大嫂……得知我在他病后答应陪伴很是感动，但也提醒我，接下去的路并不好走，尤其大哥的脾气火爆，病后会更甚。

    根据医生的预测，先生只有3—6个月的生存期，但我希望，我的陪伴能起至关重要的作用。

    ……如今我们在不平坦的求医之路已度过了一年，阅尽了人间百态，而且还将继续走下去。

    我明白，接下去的抗癌之旅会更加艰辛。从今天起，其间的点点滴滴，我会用文字记录下来，希望能给与我先生同样的病人有所启示。

    我告诉先生的弟妹，为了延长他的生命，会尽我一切所能。

    我始终记住这句话 “我们不能控制生命的长度，但是我们可以把握生命的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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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雨 4月11日

    昨天小叔开车，我们一起将先生送进了中山医院西院病房。因为先生的执拗，不听我将历次影像资料随身携带的建议，所以当医生索要片子时他傻了眼。

    今天上午七点我拎着颇有份量的资料袋，加上新到的五包中药，从宝山乘地铁七号线到徐汇区医学院路，进院出示陪护证后，总算顺利到达病房。

    先生有些过意不去，因为我前一阵尿出血过，他讪讪地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不一会，值班医生邀我们去办公室。看了所有的片子后，然后逐一介绍了治疗方案。支架、粒子植入、热消融、介入……每个词听来感觉陌生，却专业又充满了希望。

    因为疫情都带着口罩，看不清医生的五官，但清晰的表述，耐心的解答，一份绝对的信任感油然而生。当医生告诉验血报告白细胞正常时，先生像孩童般高兴地搭着我的肩膀“谢谢老婆，是你饮食调理的功劳”，医生忍俊不禁地说“心情好很重要哟”！

    为了他的病，我不止一次网络问诊，若不是甘肃人民医院的专家提醒，我们对门静脉癌栓的危害性还一无所知。之前在一家中西医结合医院几进几出，甲碳蛋白飙升到历史新高，我们开始怀疑没有找对路子。

    通过微医搜索，终于找到了上海治疗肝癌排名在前的中山医院C主任。凭着丰富的临床经验和一份自信，C主任当即拍板做磁共振等检查，并快速安排住院。

    今天是进院第二天，我陪着先生去做了磁共振，午饭后，叮嘱先生一番便启程回家。我得抓紧时间休息，周一手术后得保证晚上有足够的体力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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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4月13日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先生进了介入手术室。看得出，他有点紧张，我知道，在他心里有一道阴影挥之不去。

    手术室外，椅子上一位病人的男家属口罩拉至下巴，仰面朝天张大了嘴在打呼噜，我和其他几位家属面面相觑，这可是疫情期间啊！但谁也不忍心去阻止他，幸而开门的声音惊醒了他，我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觉得时间真慢，仿佛钟摆一下凝固了。感觉颈部的不适又一阵袭来，是颈椎病所致还是甲状腺结节所致，没有时间去细想，满脑子是先生躺在手术台上的幻影。

    朦胧中，去年的一幕幕又浮现眼前。

    去年三月份确诊病情后，听说介入治疗副作用小，便住进了本市一家中西医结合医院的介入治疗病房。因医务人员的疏忽忘了打止呕针、贴止痛膏，隔壁床上的病友痛得一路大声叫着被推回病房，且不断呕吐，吓得我们急着要求办理手续“逃离”了医院。

    为了不要太痛苦，经过网上搜寻，最终锁定之前就了解过的重离子医院的治疗方式。痛苦可以远离了，但需自费且价格不菲。为了筹集35万治疗费，决定卖了准备夏日度假的长岛房子……

    很幸运，经过综合评估，符合重离子医院的收治条件。

    由于病灶挨着消化道的部分无法百分百照射，院长与临床专家出院前提出了去其他医院补充介入治疗的医嘱。因为标志物的指标大幅下降，便放慢了随访的脚步，以为坚持中药调理便可抑制癌细胞。

    半年后，甲胎蛋白指标重返原来数据，而且磁共振报告出现了有活性癌细胞的存在。一直开中药的S医生自然而然将我先生收治入院，并推荐了海扶刀手术方式……

    手术室的开门声打断了我的回忆，先生躺在床上被推着出来，我急忙迎上去，“痛吗”?先生没有一丝痛苦的模样，笑着回答我“不痛”，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先生问我“老婆，你怎么看出是我“?“哦 ，是你的眉毛让我认出来了”。因为先生的眉毛浓，但比别人略短。“到底是我的老婆，那么远就认出老公了”。我能感受到，先生的状态很不错。

    因为我的尿出血指标刚恢复正常，先生心疼我，坚持要请护工，一再催促我赶紧回家休息。病友小白也宽慰我，说他们与我先生共请一个护工阿姨，晚上没什么事，让我放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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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4月1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