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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农家少年

    夕阳西下，一片霞光笼罩了整个天空，灼热的气息逐渐淡了下去。

    一条曲折婉转的小溪流，从山的那边，贯穿了整个村子。沿着溪流而下的田径小路上，少年牵着一头大黄牛，哼着不着调的曲，不紧不慢的走着，大黄牛时不时歪下脖子，迅速咬一口小路边的青草，尽管晒了一天，草叶儿微垂一片片恹恹不振。少年也不做声，只是紧了紧手中的牛绳，黄牛吃痛，便故作老实咀嚼着口中的草叶儿，发出阵阵“吧唧吧唧”声。

    “爹娘，我回来了”少年推开小院落小柳条编织的门大喊道。少年名叫卓仁，身量不高，身形略显削瘦，眼神深邃，许是刚放牛回来的缘故，面色黑红一片…

    “仁儿回来了，先去洗洗，一会你爹回来就吃饭”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院子的角落传了出来。

    “好的，娘”卓仁笑着应了一声便提着木桶往院子的另一个角落走去，一眼望去，那里有一个用茅草简单搭建的小帐篷。

    不一会儿，卓仁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长衣走出了院子！

    整个村子都沉浸在袅袅炊烟中，一股股炊烟横冲云霄，继而又烟消云散，卓仁贪婪的呼吸着飘过来的农家新米蒸熟的特有清香。轻吸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天空的霞光也渐渐淡了下去…

    “父亲怎么还没回来”卓仁皱了皱眉头喃喃自语道“往日这个时辰父亲也该回来了，应该是去地里看庄稼了，天气那么热，地里水源不能断了”卓仁心想。

    “仁儿，先回来吃饭吧”母亲余静不知何时也出了院子站在卓仁身后轻声道。

    卓仁转过身，看着母亲，一袭青黄素衣，素面白齿，神情略显疲惫，眼角隐约可见几条细细的鱼尾纹。话虽如此，转身的那一刹那，卓仁明显看到母亲收回的目光迟疑了片刻…

    母子二人回到屋里，看着桌面的饭菜楞了好一会儿，桌钢依旧没有回来…

    一席无话，母子俩简单吃了几口便早早散去，卓仁搬了木凳子，静静的坐在院门口，母亲则把饭菜放回锅里热着。

    今日的夜似乎格外的浮躁，耳边传来阵阵蛙叫声，蛐蛐声使得卓仁久久心神不宁…

    卓仁躺在床上，全然没有睡意，窗子透过的丝丝微光，显然，母亲也没有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此起彼伏的狗吠声惊醒了卓仁。卓仁起身出了院子，母亲早已站在院子里，挽面青丝染了薄薄的一层水珠，孤零零的身影，被月光拉的很长很长…

    “娘，爹回来了么”卓仁不自禁看向母亲问道。

    余静站在原地，愣了愣笑道“还没呢，仁儿，你怎么起来了，回屋睡吧”母亲的声音带着丝丝沙哑与不安，卓仁心中一明，母亲定是在院子里站了很长一段时间。

    “娘，我不困，我陪你一起等爹”卓仁笑着道。

    余静眉头皱了皱，看向卓仁的眼神顿时变得严厉起来，刚想开口训斥卓仁几句，“汪汪汪”此时此刻小溪流对面的林枫家的大黑狗激烈的吠了起来，不一会儿，一群人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哗啦”小柳条编制的门被带翻在地。

    “小静，仁儿，快来搭把手”人群中传过来一个急促的声音。卓仁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村西家刘胜。刘胜是村子里和卓仁家关系较好的家庭，对卓仁家也帮助照顾不少，往日见了面卓仁都要恭敬的叫一声刘伯，卓仁印象中的刘伯总是黑着脸，不苟于笑，再加上他总是一脸胡渣，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卓仁从小到大对他都有种又敬又怕的感觉。此时刘胜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本是黝黑的脸，新添了不少淤青和浮肿，卓仁呆了呆，赶忙跟着余静接过刘胜搀扶的卓钢…

    一阵手忙脚乱后，卓钢躺在床上，呼吸逐渐平顺，卓仁坐在床头，看着烛灯下的父亲，卓钢脸上的伤口和淤青浮肿比刘胜还要多些，一时间看起来比刘伯还苍老几分，卓仁不知道刘伯说的昏迷是什么概念。他只知道，父亲回来一直没有醒，母亲给他檫了身子，锅里热的饭菜一口也没有吃…

    “刘哥，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都…卓钢他…”屋子里传来余静欲言又止的忐忑声，卓仁给卓钢紧了紧薄薄的被子，起身出了房间。

    “小静啊，此事说来话长，具体缘由我们也不清楚，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刘胜一脸不可思议的说到，怔了怔接着又道“卓钢没事就好，等他醒来在说吧”说完便摆摆手，带着几个同样衣衫褴褛满身污泥的乡亲出了院子。

    “唉，这叫什么事啊”卓仁隐约听到刘胜跨出院子时叹息嘀咕道。

    余静抬眼望了望走出来的卓仁，见卓仁也是一脸愁容，收回目光，微微垂首，神色一暗，眼帘一片朦胧…

    “小人，你父亲醒过来了么”翌日，林枫坐在枯木桩上，望着一脸苦色的卓仁低声道。

    卓仁闻言，眼睛咪了咪，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两头大黄牛黯然道“还没呢”。

    “不用太担心，爷爷一早就去你家看你父亲了，我听说只是皮外伤，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林疯想了想接着宽慰道“昨天我去镇上陪爷爷买了一批新药，听说皮外伤药效很好，说不定一会放牛回去，你父亲就醒了呢”

    卓仁冲着林枫笑了笑，没有接声。他知道这个铁哥们在安慰他，虽然林枫的爷爷林松是天溪村里唯一的大夫，平时也会有别的村子的病人慕名而来，早上林爷爷说的话他也听到了，但卓仁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毕竟父亲还没有醒过来，也不知道卓钢有没有留下什么暗伤，严重不严重。

    林枫见卓仁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一时间也沉默了下去。

    卓仁心系昏迷的父亲，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太阳还没有下山，便早早拉着极不情愿的一头大黄牛，和林枫道了别，急匆匆回了院子。

    把牛安顿好，刚进院子便见到一脸慈祥，满头白发的林松提着个破旧药匣子从屋子走出来，“林爷爷”卓仁看着林松笑着打过招呼。

    林松走近摸了摸卓仁的头，见卓仁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轻声道“放心吧，孩子，你父亲醒了，快去看看吧”

    卓仁闻言，满心欢喜，冲林松咧嘴笑了笑，便小跑回了屋子。林松看着刚刚还愁眉苦脸转眼便没影的卓仁，喃喃道“好在小刚没大碍，唉，都是苦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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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李家矿场

    “爹，好些了么”卓仁刚进屋子，一脸欣喜的搬过凳子，坐在床榻边道。破旧的床上，卓钢半眯着眼，半躺在床上，这个堪堪四十的男人，由于常年劳累，皮肤黝黑又粗糙，脸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疤，淤青浮肿也散去了不少，只是双眼微微凹陷，一副没有精气神的模样。

    “仁儿回来了，我没事了，不用担心”卓钢抬眼望着卓仁，点头笑道。说完便叫卓仁搀扶起身下地，虽然不是很自然，时不时碰到伤口，疼得卓钢眉头紧皱。卓仁扶着父亲走了几步，卓钢便摆手示意卓仁放手，一个人酿酿跄跄走出了屋子…

    简简单单的晚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一片片欢声笑语充斥着院子的每个角落。卓钢说了很多开心的事，却对昨天发生的事只字不提，尽管卓仁母子满心疑惑。卓钢还让余静拿出了珍藏多时的几两烧刀子，给卓仁倒了小半口，自己闷了一小杯，惹得余静在一旁好一阵唠叨…

    小山村的夜，有着别样的美。不一会儿，月光像湖水一样从天空洒下来，静静的泻在田野，小溪流，农舍及院落中。

    卓仁一家三口随意的坐在院落的竹椅上，谁也没有说话，短暂的宁静和那一片蛙叫声，蛐蛐声很是违和…

    “啊钢，昨天发生了什么，是谁把你们伤的，是不是村头李柱又欺负你们了”余静小心翼翼的问道。

    卓仁也竖起耳朵，看向父亲。昨天卓钢和村子里的很多青壮年一样，给老李家做工。除了农忙时节，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老李家干活换些零碎银两补贴家用。现在已经七月份，庄稼都已经种下去了，并不需要太多时间去打理。老李家有很多又大又深的矿洞。卓钢和刘胜那些乡亲一样，平时在矿洞挖些红泥，原铁，然后用木推车把这些材料推运出来。一天下来，倒是可以换个十个铜板，一年下来，就是几两银子，对于天溪村这样的小地方村民来说，已经是一笔不错的收入。老李家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富裕人家，老太爷李乘风虽然年岁已高，倒也身体健朗，为人处世八面玲珑，对卓钢他们这些工人乡亲也不会太过苛刻。只是李乘风的大孙子李柱，由于其父亲李云在儿子刚出世不久，便幸运的拜入一个名为天阳门的仙人门派。李柱被母亲娇惯成长，目空一切，飞扬跋扈，除了李老太爷谁的话也不好使。李柱时常捉弄卓钢他们。李柱大卓仁两岁，虽然去年刚及冠成年，却依旧像个孩子一样淘气，经常给李老太爷添乱。去年中秋的时候，李柱在矿场的水源偷偷放了巴豆，整个矿场的乡亲都被折腾的七窍生烟。最后还是被李老太爷禁足一个月，才收敛一段时间。今年倒是没什么出格的大事，只是时不时矿场的饭菜咸的慎人或者甜的粘牙，矿场的厨子是烧菜了十几年的好手，按理说应该不会时不时坏了自己手艺。渐渐有消息传了出来，每次饭菜难以下咽，都有李柱的身影。

    卓钢理了理思绪，正色道“这事想起来挺邪乎的最近一段时间，青阳山每到正午时分都会传来奇怪的声响。有时是呜呜的啼哭声，有时是嘻嘻呵呵的尖啸声，很是诡异。”说到此处，卓钢柔和的脸色开始一点点变得僵硬，隐隐化为些许后怕心惊的神色。“昨天，这些声音越来越大，一开始迷迷糊糊到后来尖锐刺耳。从中午开始一直没停过。李老太爷收到信息便叫护卫队来矿场矿洞四处寻找声源。翻遍了所有的矿洞皆是一无所获。就在大家聚集商量的时候，一阵阴风刮来，突然便冒出一股迷雾，紧接着我们所有人便不受控制的互相打了起来，直到太阳完全下山，天色昏暗，迷雾散去，大家才恢复过来”卓钢一脸后怕的接着道，“我们大家都很清醒，知道打的是自己的乡亲好友，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殴打起来，好在护卫队动手的时候并没有使用兵刃，不然…”

    卓仁盯着父亲，发愣了好一会儿，随之眉头微微一挑，问道“李老太爷的儿子李云不是拜入了仙人门下，李老太爷定会叫他回来帮忙处理，一定是妖魔在作怪”

    卓仁已经十五岁了，明年便是及冠成人，在天溪村，成人后便是大人，可以娶妻成家，村子里的很多事卓仁都有所耳闻，李家的矿场采出的原铁，红泥也是运送给天阳门，换的天阳门的庇护与扶植。

    卓钢闻言，惊惧后怕的神色散去不少“对啊，我差点忘了，李云是仙人，李老太爷定会传讯给天阳门，等他回来，定能对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接着又想起什么来一脸正色的道“我去下老李家，看下现在情况怎样了，若是处理好了，明天接着去矿场干活，而且昨天的工钱也还没有拿到”说完便起身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提了个破灯笼，晃了晃，往村头老李家走去…

    卓仁看着父亲微微酿跄的身影出了院子，渐渐在夜色中化作微弱的火光直至消失不见，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