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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家的孩子

    “喂？你好。找谁啊？”

    “月明，找你的。”于文佩一脸疑惑同时一脸怪异的表情，仿佛在说，“小屁孩居然又有人找你。”

    安月明心想，怎么说我也高中生了，怎么就不能有人找我了，面无表情地过去接起电话。

    “喂？。。”

    “月明，亦辰在你那里吗？”

    安月明脸上现在就是一个大写的懵。他和亦辰并不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而且这种情况想给他圆场也没办法了，就只能如实回答。

    “没有啊，他没找我。”

    “哟？他和我说去找你玩我才让他去的，骗我的看来。那你知道他在哪吗？”

    “阿姨你问问思航，他可能知道。”

    像这种电话不是一次两次了，经常有同学假借和安月明出去玩的名义去鬼混，结果家长都跑来找他，谁让他当时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家长只要听说是和安月明玩，怎么都可以。

    彭宇当年玩传奇，想充钱，就和她妈妈说安月明也在玩，并且冲了好几百了，她妈妈居然还信了，直接就给他钱。最后几个家长聊起来，搞得于文佩回家问月明哪有那么多钱玩游戏。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说就是，“我太难了”。

    雨声哗哗，今天下着小雨，而且闷热，总让人身上粘粘的不是很舒服。上高中以来安月明第一次参加晚自习，和住校学生不同，他从家走路到学校就二十分钟，所以一般放学就回家，但最近是发现在学校学习效率更高一些，并且有问题可以和同学探讨，所以就留在了学校。

    晚自习结束是九点半，他一个人撑着伞走在路上。城市的道路九点半基本还是比较热闹。走了十分钟，从主路向左拐之后，进入了小路，这条路长年失修地上坑坑洼洼，左边是荒地草堆，不时传来虫鸣声，右边是烂尾楼，钢筋水泥。小路没有灯，安月明很自然的打开了手电。安建文听说儿子晚自习，特地给他拿了一个以前修车用的手电，是那种手提式的大手电，照个一百米不成问题。

    手电一打开，整条路瞬间亮了，定神一看，前面三四十米的距离居然有人，这着实把安月明吓了一跳。水绿色的宽松连衣裙，蓝色小伞，穿着白色高跟鞋，小腿纤细修长，目测应该是成年人，二十多岁的姐姐吧，应该不是学生。安月明内心着实佩服。这条路一般人不打手电哪敢走，连他这种胆子很大的男生也会发怵，这姐姐一个人下雨天黑漆漆地走着，像个鬼一样。正想着，前面的女子微微转过头撇了一眼后面又马上转回去，应该是想确认一下后面是谁。就这样，两个人走着，虫鸣声，雨声，高跟鞋声，书包与衣服的摩擦声交织着。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穿裙子的女子右转进入了另一条小路，安月明家则是继续往前走。他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右边小路那深不见底的黑，最后还是跟了进去。安月明从来就是这样，不怕麻烦，心地特别善良，虽然外边看起来一点也不善良。

    这时安月明脑子里浮现出来六年级时的一个画面。12岁某日傍晚，他一个人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那时他们家还住在城西，那段路是一个很长的上坡，走路问题不大，要是骑自行车就费劲了，一般男生能骑得上去，女生就得下来拖着走。这时看见坡中间有一个目测四十多岁的阿姨拉着手拉车，两根手臂粗的麻绳绑在车身上然后套在阿姨肩膀上，一步两步，走得看起来非常吃力。安月明悄悄追了上去，左右看了看，鬼鬼祟祟的样子别人看了还以为他要偷车上的东西。接着就看他一只手顶在车后面，又不想造出太大动静，免得前面的阿姨发现。毕竟小学生，对社交还是恐惧的。谁知道他一用力人家立马就有感觉，转过来看有个小朋友在推车，很爽快地笑了，“好，你推来，我都快拉不动了，谢谢小弟啊。”听阿姨这么一说，他心里踏实些了，就用双手使劲推。最后给人推到了坡顶他再转身往回走。记得当时阿姨问了一句“小弟，你叫什么名字。”安月明转过身微微一笑，“我叫少先队员。”

    “噗！干！”想着想着安月明忍不住笑了起来，每次他想起那次自己的回答，都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太中二了。怎么不说我叫红领巾呢。这时前面的女子可能听到了动静，微微往后撇了一下又立马转回去。安月明有点尴尬，赶紧恢复正常打着手电往前走，他还特地把光多照在女子前面一点，怕这坑坑洼洼的路踩空了。大概走了又一分钟，除了渐渐减弱的雨声，还有一丝尴尬。

    女子突然停住了，把安月明吓了一跳，本能地也停住了脚步，那女子猛地回头看了一眼，手电的光很强，照得女子睁不开眼睛。女子拿手挡了挡刺眼的光，接着丢下雨伞，转身踩着蹩脚的高跟鞋跑了，留下安月明一脸疑惑地站在原地。女子跑得很快，大概十几秒就跑到了一个三层楼下面，就听见她在砸门，边砸边喊，“开门啊开门啊，快开门！！”

    这下安月明明白了，我看你一个人走这么黑的路好心绕远帮你照着，你以为我是流氓尾随你啊，靠。他自嘲地挑了挑眉，接着原路返回。

    “于老师，我回来啦。”安月明边脱书包边向房间里喊道。

    “回来啦，乖宝。妈妈给你炖了甲鱼，快洗了澡过来吃。”

    “哎呀，于老师你辛苦，你多吃点，我不用。”

    “要的要的，宝宝多吃点才能长身体。”

    说到长身体，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高一长到一米七对于南方男生来说不算矮，但看着同学有的都快一米八了，他也很羡慕。毕竟女生对身高高的男生肯定会更喜欢一些。到了这个年纪，而且作为老师家长口中优秀的代表，自然有不少女生倾心，所以脑子里除了学习，还有很重要的事，就是怎么耍帅，怎么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多看自己。当然对于安月明来说，其实不需要耍帅，本身就挺帅。他那种帅还和一般男生不一样，不是像吴彦祖，古天乐那种长得很好看，但至少眉清目秀，五官端正，最重要的是他脸上透出的一种难得的坚毅和稳重，甚至有一点凶悍。在他这十六岁的年纪非常少见，这或许和他本身的气质和成长经历有关。

    安月明小时候家住在城西，在他二年级时还是个身娇体弱的男生，长得秀气白皙，下课没事喜欢蹲在走廊上看女同学跳皮筋。某天作业放在家没带，老师还没说他，自己先趴在桌子上哭了。

    班主任老师都偷偷找到于文佩，“于老师，你这个儿子，学习也好，人也听话，就是怎么那么爱哭，像个女孩子一样，犯一点小错我都不敢说他。”于文佩也是哭笑不得，由于自己比较喜欢女儿，小时候都把这儿子当女儿养，经常买些长筒靴子，头发夹子给他戴上，邻居两个也是女孩子，安月明经常和她们玩过家家，芭比娃娃之类的，这下估计养成娘娘腔了。

    但是，三年级那年，一次搬家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安月明九岁那年，最早住在成南的老房子要拆迁，政府给他们家补的新房子在城西，正好就在那条很长的上坡顶上。于文佩是初中老师，作息基本和儿子是一样的，她所在的第二中学和儿子的实验小学顺路，正好就每天上班骑着自行车送儿子，放学了接回来。

    安建文长年在外奔波，很少能照顾到安月明，家里基本都靠于文佩安排。市区里正常路段还好，但这几百米的上坡对于瘦弱的于文佩来说简直太难了。一开始她还挣扎一下，后来只能下车和月明一起拖着车走回去。安月明很小就会骑自行车，小时候在城南有一个废弃的修车场，几个孩子就天天在里面骑车，所以安月明自行车的技艺还是相当娴熟的。这天看妈妈推着车挺累的，他就说能不能让他试试大人的车，于文佩一开始还挺担心，毕竟这自行车都比安月明人大，一路小跑在后面扶着，后来发现儿子骑得很稳，还越骑越快，也就任由他去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除了周末，每天两次上下班，到了坡下面，安月明一个人把车骑上去锁好，再跑回来陪文佩一起走回家。到了安月明十岁那年，他把自行车从坡底骑到坡顶毫不费力，体育成绩已经是全校第一。班主任那是相当的惊讶，明明去年还是个最喜欢美术课的弱鸡男生，今年怎么会跑起来这么猛。这还是一次体育课考六十米的时候被发现的，体育老师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秒表按慢了，让他重跑一次，结果第二次更快，我滴乖乖，这成绩六年级的学生也比不上啊。在那年的校运会，他一个人包揽男子一百米，四百米，跳远三项冠军，并在四乘一百接力的比赛中以一己之力从倒数第二追到第一，他一个人为班级赢的分数比别人一个班还多，彻底让同学们疯狂了。他也成为了代表学校去市里参加运动会的唯一一个四年级的学生。

    那年以后，安月明在保持学习成绩同样优秀的情况下，经常被老师叫去参加各种比赛，田径，篮球等等。他渐渐从一个弱不禁风的娘娘腔，变得精壮结实。在上高中那年，由于暑假里代表县城去市里参加游泳比赛，晒得只剩戴泳镜那一圈是白的，其他地方和黑人没什么区别，黑得都反光，看起来很滑稽，他也被同学们暗中称为“黑皮猛男。”

    作为高中生的他，走在校园里算是非常亮眼的。不光是因为他黑，一个十几岁的男生，哪有像他这般一身漂亮肌肉把衣服袖子都撑得鼓鼓的，线条还特别好看。本身家庭成长经历也让他比一般男生成熟，有事情一般不说，自己在心里琢磨，就更让他看起来稳重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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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团

    安月明所在的第一高中是平荆县里最好的高中了，虽说小县城并不富裕，但基本的教育设施还算完善。开学不久，学校就组织各大社团开始行动起来。

    安月明从小就有个习惯，下午来学校特别早，一来是他不爱睡午觉，二来他喜欢早点趁没人的时候到操场上练练投篮。

    今天像往常一样，两点半上课，他一点半就到了学校。因为太早学校大门还没开，只开着小门，给保安看过学生证后便走进去。

    绕过一栋主教学楼后，便看见在通向操场的道路两边摆着各式各样的海报，还有好多学长学姐在布置。海报放在树荫下一直排列直到远处的操场，大概有五六十米长。反正时间早，安月明来了兴趣，便走过去看看。

    第一个看到的是乒乓球社的海报，海报上有社长简介，还有一位新来的同学是去年初中组的全市冠军，定睛一看，诶，李思航？安月明愣住了。心想，“这小子还隐藏挺深的，这么多年没见他提过他打乒乓球这么厉害。”。

    安月明小学的时候喜欢打乒乓球，为了抢球桌还和高年级的学生打过架。但是后来喜欢上了篮球，就觉得篮球更有意思，便不再关注乒乓球。看了一小会儿，便继续往后走，接连发现好多初中的时候没有的社团，比如动漫社，日语社，拉丁舞社，英语社等等。安月明一边感慨这帮人真能玩，一边努力找着篮球社。

    一直往前走都快到头了居然还没有找到，安月明这叫一个失落，又往回走了一段，确认自己没有漏了再继续往前看，结果终于在最后找到了篮球社的海报，看上面说明，原来是今年第一次成立啊，难怪放最后一个，看来我运气不错，早一年来还没有。

    安月明正沉浸在兴奋里，但当他看到社长名字的时候当场愣住，“邓宇？江武？靠！”，安月明没忍住爆了粗口。这社长和副社长是以前和他同一个初中的学长，标准的臭流氓，混混，烂仔，每天不是欺负同学就是在学校外面打架，上课欺负女老师。邓宇最惊世骇俗的一次是上物理课的时候，偷偷拿小黄书在抽屉看，看着看着估计受不了了，直接在座位上拿个矿泉水瓶就开始撸自己。侧后方的女同学哪里见过这场面，失声尖叫起来，他直接一瓶子飞过去，“叫什么叫！没见过你爸妈怎么造你的啊！”

    对于这些混混，安月明从来没怕过，一方面是由于长期训练，他虽然没练过武术，但这身体素质摆在那，一般的学生哪里是对手，更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于文佩是安月明妈妈，初中学生无论再怎么狂妄还是怕老师的，而且像这种学习又好身体又好的学生是真心惹不起，不光打架打不过，多叫几个人还是打不过，一旦起了冲突，所有人包括老师在内，根本都不需要问原因，肯定站在安月明这边。

    邓宇，江武等人第一次见到安月明是两年前，那时安月明初二，他们俩初三。初中部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下午放学后自认为打球厉害的都会到操场最角落的那个篮架争个高下。

    当时正是冬天，穿的比较多，大家把书包往篮球架下面一扔，脱下外套放在书包上，一群人穿着各式各样的秋衣就开始打球。安月明由于从小一直在学校和县里各个运动队训练，经常参加比赛，对于热身比较重视，一般会穿着外套先慢慢打一会儿，全身热开了再脱掉衣服。

    邓宇和江武在这片球场称霸习惯了，当然看不起这新来的小子，本想好好教训他一下，没想到安月明看起来站着没怎么动，似乎也不是很高大，衣服穿得多也看不出身材，结果撞上去就像撞到一堵墙。每次邓宇遇到安月明防守时，会被他强大的压迫感搞得球都拿不稳。

    就在一回合的进攻中，邓宇爆发了，故意双手把球重重地砸在安月明脸上。安月明及时躲了一下，球砸在侧面耳朵上，还好没正面砸到，不然估计鼻子得流血。接着就看初三几个学生都围了过来，江武突然对着安月明侧腰就是一脚。江武很矮，初中那会儿估计一米六还没到，踢比他高大半个头的人，腿要抬的很高，结果自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赶紧稳住身型，看起来十分滑稽。

    边上安月明的同学哪里敢动，都怕牵连到自己，谁都不想挨打，只能呆呆站在原地。亦辰的爸爸陈圣青是学校保卫部的，亦辰赶紧就掉头跑去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