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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无主之城 序幕 羽人(一)

    圣巢上,赤裸的羽人少女怀中抱着一个皱皱巴巴的婴儿。那婴儿被一件绿色翼袍包裹着,看起来是如此羸弱,好像一阵风刮来,他背后湿淋淋的小小翅膀就将随风散去。

    少女在哭,她哭着哀求圣巢先知救救她的孩子。

    先知双眼泛着金黄的微光,翅膀却皱缩着,仿佛被某种胶质物缠住,萎缩而怪异。数根蛛丝般的线把他吊在圣巢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女和她的孩子。

    “他—他没办法呼吸!”少女哭着叫道,“求您救救他,救救我儿子—”

    “他很脆弱,”先知宣布,“让圣主带走他比较仁慈些。”

    “不!”少女大声尖叫,漂亮娇小的翅膀因惊恐而展开,双手痉挛般抚着婴儿的腹部,“他能活,他能活,我知道的!他—他是—”

    “他的父亲是谁?”先知环顾四周。

    少女沉默了。

    “他的父亲是谁?”先知又问,声音愈加尖利,越来越像一只苍老乌鸦的叫声。

    “他…没有父亲。”少女颤抖着说。

    先知眼中的光像两道火焰灼烧着她的灵魂。

    “无根之水,无根之人。”先知轻声道,“神给予,而不剥夺。神不做选择,做选择的是孩子自己。”

    女孩哆嗦了一下,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一根蛛丝从头顶极高处垂下来,像触手一样把孩子从她怀里卷到先知面前。孩子倒吊着,先知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拍了他的小脚三下。

    带翅膀的婴儿“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孩子活下来了。

    倏尔间,少女只觉得世界变得昏黑一片。婴儿恰好挡住了唯一的光源—悬在空中那双灼灼的眼睛,一个帝王般傲然的巨大阴影映在圣巢唯一的石墙上,那墙上刻划着造物者的公式和创生以来的一切秘密。

    孩子伸出小手拨弄蛛丝,“铮铮”的杂音在少女听来都如此悦耳。

    “勇敢的女孩菲莺,这是神给你准备的礼物。”先知的声音从阴影另一端传来,名叫菲莺的少女泪眼朦胧。

    “他—他将成为族长吗?”少女勇敢地说出了她只敢想,却从未对任何人吐露的奢望。

    “不止。”

    “那…他会做一个先知?”菲莺的心脏如此用力地搏动着,仿佛全身力气都在等着那个她连想都不敢想的答案。

    “更多。”

    她疑惑了。

    “他将统治而不是屈从,他将是规则的制定者而不是遵守者,他的翅膀将遮蔽苍穹。他是这个文明命运的托举者,他将有一首歌。”

    菲莺几乎被吓呆了。这时,一根蛛丝垂下来,轻柔地拍拍她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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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无主之城 序幕 羽人(二)

    云顶山薄雾冥冥。陡峭的山崖终年积雪,苍白峰峦像一列卫兵,错落有致地朝着天空进军而去。山顶那团阴郁的冷光在云层之上若隐若现,昼夜不息,像一只幽蓝巨眼凝视着这一小小的聚落。女孩菲莺抱着孱弱的婴儿,勇敢地迎向部族其他强壮雄性羽人或轻蔑或敌视的目光。

    这一年年生艰难,天空的馈赠愈加有限。先知曾预言初春一过,北鸟南栖,猎获就会变得丰裕。然而等到夏去秋来,圣巢敷上霜雪,所有人期盼的景象还未到来。部族长居住的树城枝桠经过羽人经年累月的培育和引导长成了蔚为壮观的木头露台,葱郁的针叶下经常熬着美味的羹汤。然而此刻,汤里也只剩下高良姜和山里的各种野菜可充饥。量诚然足够,但羽人离不开肉食,少量的蛋白必须留给孩童。

    而现在,这个瘦小的女羽人又给他们添了一张优先吃饭的嘴巴。

    菲莺抱着孩子站到队伍前面的时候,仿佛感觉到身后别人的目光狠狠剜来。

    今天负责盛汤的是潘达,一些日子之前他曾追求过菲莺,但那对她而言是好久之前的事了。究竟有多久了呢?她不记得。她天生美丽,在力量至上的羽人聚落里,想要强行占有她的有之,但潘达是那种会用他的温柔给人留下好印象的羽人。

    “叫什么名字,这孩子?”他一边往从菲莺手中接过的竹壶里舀汤,一边低声问道。

    “无姓无名。”菲莺老实地回答。

    “无姓无名!”潘达惊骇地低声重复道,“是真的吗?无姓无名?”

    “是的。”菲莺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接过竹壶。然而潘达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莺儿,你要知道——”

    然而另一个羽人降落到露台上,突出的胸肌粗暴地将菲莺挤到一边,女孩撑起一边翅膀,小心地护住婴儿。壶里的汤剧烈地晃动着,她在寻找平衡中差一点摔倒。

    “我们晚些再谈。”看着菲莺踉踉跄跄地走下阶梯,潘达保证道。

    抱着孩子,她无法飞行。于是只得在茂密的丛林中行走,如血管般密布的猴面包树水根几次试图把她绊倒,菲莺堪堪避开。林中树木并非羽人的朋友,它们甩动着纠缠的根须,有时会把迷路的动物拖入被泥土掩埋在地下的深渊巨口中慢慢消化。云顶山的冷光时而透过茂密的丛林流泻下来,照在她写满不安的脸上。

    从密林深处向上看树叶掩映之间的一方天穹,景色蔚为壮观。菲莺的家就在这片林间空地上方,一间小小的丛林树屋。名叫锡莎的金斑蟒盘踞在树屋下面一处舒服的疙瘩上,懒洋洋地朝她摇了两下尾巴。

    树屋的一面墙上镶着几颗硅晶石,这种石头能吸收土星辐射的能量并转换成热能,这是潮湿的森林里取暖的唯一方式。另一颗硅晶石在树屋正中的地上,与这棵盘根错节的古树的主干连接在一起。从前菲莺的母亲和外祖母用这块石头烹饪鸽子和山鸡,佐以高良姜、酢浆草和山葱。女性羽人拥有自己的住处,而男羽人总会不断游弋在不同的女羽人家里,和他们短期的配偶形成一种类似借宿的同居关系。对羽人而言,真正长久的伴侣少之又少。羽人的情感完全是义务性的,亲情之类的东西固然有人在乎,但在艰难的岁月里没有也无妨。

    得幸于羽人寻找配偶的奇特习俗,这孩子的出身也许永远是个秘密了。

    潘达在临近傍晚时分来访。竹丝编成的门帘甫一掀开,松针味混杂着汤的清香扑面而来。

    潘达脸色不太好看,粗犷的五官仿佛互相充满敌意一样在脸上摆出扭曲的角度,显得疲惫而忧心忡忡。

    “你好久没来了。”菲莺听见自己说。

    她想起来了。短短几个月之前,他几乎是她唯一想象过的未来——整个羽人岛的羽人都渴望着她,潘达也是其中一员。然而内心的悸动不会骗人,年轻的女孩菲莺有着旺盛的渴望,对象却绝不是她壮硕健美的同类。当她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时,隐隐觉得自己未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好过。

    若这样的日子再过上几年,菲莺很可能循着祖辈的生活方式,生下强壮的男孩,看着他们在其他女羽人的树屋之间飞来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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