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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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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噩梦

    漆黑的夜空，低矮的木质屋檐，剧烈的兹拉声打破了安静的氛围，紧接着风威火猛，泼水成烟，火舌吐出一丈多远，舔住就着。院子里的柴垛化作巨大的火龙，随着风势旋转方向，疯狂舞蹈，很快将房屋连成一片火海。丈余长的火舌舔在附近的房檐上，又接着燃烧起来，只听得屋瓦激烈地爆炸，瓦片急雨冰雹般地满天纷飞，顷刻间砸倒屋里的摆设。一片爆响，一阵惨号，妻子和孩子滚滚爬爬逃离火场。

    场景变换，手术台上躺着因为麻药已经失去了知觉的妻子，焦黑的皮肤在手术灯的照射下异样的刺眼，外科医生用手术刀缓慢的切开妻子身上的皮肤，轻轻的取下又在腿上切下完整的新皮，鲜血顺着腿染透了手术台，紧接着画面定格在妻子痛彻心扉的嘶吼和孩子在火场里惊恐的眼神。

    “啊！”浑身湿透的全顺哲又一次被这个梦给惊醒，他已经记不住这是第几次了。20年前还在济州岛的生活的时候，电器事故让他一家发生重大火灾，儿子、女儿幸免于难，但自己的妻子却遭受重度烧伤。这么多年来，他每个月都能梦到那个晚上，都能在梦里看到这些记忆中的场景。虽然现在的他家庭幸福，但妻子身上的伤痕却成了自己永远的痛。

    看着在一旁被自己吵醒的妻子，他轻轻的抚摸着妻子的头发，安慰到：“老婆，赶紧睡吧，我今天睡不着，起来看会书，你接着睡。”

    “又做梦了？没事的，都过去这么久了。”

    看见全顺哲已经起身，妻子关心地补了一句“晚上凉，看书把衣服披上。”

    全顺哲坐在书房的办公桌前，看到手机上的罗雅发来的未读消息，是关于他原来的中国朋友肖明的，想要来韩国和自己会面。

    这个肖明是曾经炙手可热的传奇人物，但三年前的一场变故，让他彻底消失在公众视野。不过，罗雅的信息里出现了“烧伤膏”的字眼，让这场突然的邀约对全顺哲来说变得没那么寻常了。

    自己虽然是韩国顶尖制药企业的创始人，这么多年也接触过各种所谓的神奇膏药，但真正能起到作用的少之又少，而且向肖明这样的业内翘楚，他说出的话在全顺哲心里的分量自然又有所不同。

    看着电脑上的时间，拨通了罗雅的电话。

    “肖明先生他什么时候来？时间确定了吗？”

    “暂时没有，看您这边的行程安排，如果需要我尽快安排。”电话里传来罗雅特有的软糯声音。

    “那这周如果可以，我想和他见一面，到时候我安排人去接他。”

    挂断后，全顺哲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他希望这次的见面可以给自己带来一些好消息。

    三天后的上午，全顺哲的对面坐着肖明、罗雅和肖明带来的他的合伙人，翻看着手上厚厚的商业计划书，全顺哲问道：“肖先生，您的合作意向和介绍没有问题，但这金额方面我有些疑问。您也知道，您现在和朴先生合作的朴方公司，无论是公司效益还是运营情况，都无法让我认同估值的一亿人民币。所以您提出的1000万人民币的投资，我可能需要再考虑考虑。”

    肖明端起手中的茶杯，轻轻的吹了上面的浮沫，笑着说：“我们这次提出的融资计划，不仅包括对于朴方公司的合作，还有就是我提过的烧伤膏的知识产权问题。”

    说完，他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接着说：“这是我们做的烧伤膏这么多年来的动物实验、药理实验和临床实验报告，全总您先看一下。”

    接过文件袋后，全顺哲一页一页的仔细翻阅，仔细程度超过了刚刚看计划书的状态，朴元日看到这样的全顺哲，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想到之前肖明和自己说过的话，“如果这个世界有人想打动全顺哲合作，你比任何人都要方便，因为你有我知道的最好的烧伤膏，这就足够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罗雅给他们换了两次新茶，全顺哲才把文件袋装好，放到桌子上，缓缓的开口，说：“肖先生，我敬佩您的为人，也相信您的能力，我想先确定一件事，这里面所有数据的真实性没问题吧？”

    “这个自然是没问题的，上面所有开具证明的医院、机构包括个人病例，我可以把联系方式都留下来，您可以自己核实。”

    “核实就不必了，我必须得承认，肖先生，您今天确实打动我了，不过你确定要把这个配方给我，并出让除大中华区外所有的市场运营权吗？虽然只是三年，但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这对您公司的损失。”全顺哲开口再次和肖明进行核实。

    “当然，我想相比于未来市场的部分损失，如果我能说服全总共同合作，产生的价值更让我无法拒绝。”肖明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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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痛苦的二十年

    全顺哲看到肖明眼里坚定的眼神，他明白对于这个男人来说，他不需要别人的劝说和引导，他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好，并且给他身边所有人充分的信任感和安全感。肖明就好像天生是个领导者，他会用洞若观火的双眼鉴别每一件事，发现别人看不到的点。

    “好，既然肖先生您想好了，那这次的合作我想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先以茶代酒，预祝我们合作愉快！”说完举起茶杯和三人相碰，接着说：“我有个疑问，肖先生您在来之前有多少把握？”

    肖明看着全顺哲，又转头看了眼朴元日，说：“如果我说来之前我一直说是百分百，您相信吗？”

    “您就这么笃定？”

    “全总，您和您夫人之间伉俪情深，我早有耳闻，而且我也知道20年前那场事故对您有很大的影响。之前我在创办龙腾制药的时候就听过您投资研究所研制新型烧伤药，也资助了很多烧伤患者，我想可能在您的心中，烧伤药的意义应该不止是药物了，也不是什么生意，所以当我知道咱们朴总这里有这么好的东西的时候，我就知道今天我一定不会失望而归。”

    “虽不中，矣不远矣。事实是，我这么多年来，经常能看到那晚的场景，耳中回响手术室里的声音，所以这么多年每次我看到有条件不好的烧伤病人，都会尽我所能做些事。我想着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把朴总祖传的这个烧伤膏做成平价产品，让所有人都知道，遇到这种情况都能用的上，也用的起。”全顺哲接着说道：“你们应该没有和烧伤的病人生活的经历，手术的痛苦远比我们能想到的严重，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记得植皮的第五天医生提醒我要注意抗疤了，我便托人在医院买了弹力绷带缠上。出院之后的四个月，脸、前胸、后背、脖子的疤痕都增生了，脸部的烧伤疤痕尤其严重，接近毁容，后期虽然通过几次整形手术恢复了一些，但是和之前的样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所以，这次我看到你们的药时，最让我兴奋的就是不留疤和止痛止痒快，这对于烧伤病人的意义太大了。”

    朴元日看全顺哲说道动情处，接道：“我倒是近距离感受过您说的这种痛苦，刚刚肖明也提过，我们朴方公司现在做的药，都是根据我家老爷子的药方来的。在我小的时候，一直是陪着我父亲治病当助手的。应该是1993年的时候，我们村里有一对年轻夫妻，家里生活很困难。丈夫对生活安全失去了信心，就用所剩无几的钱买了顿酒肉把妻子灌醉，然后在自己和妻子身上泼汽油点燃。结果丈夫当场烧死，妻子被赶来的村民救下了，但全身70%以上烧伤。本来是被送到市里的消防医院抢救的，但支付不起高昂的治疗费，也听说我父亲治疗烧伤很有名就找到我们诊所。当时我父亲开个人烧伤医院，他接过这个病人，应该是治了3个月吧，基本痊愈，身上几乎没有留疤。”

    “70%以上烧伤？”全顺哲很是惊讶，“这基本就是最高程度的烧伤了，这可真是个奇迹。朴总，如果今天不是在这个场合，我一定认为自己在听一个故事。不过，肖先生，我有个疑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完，全顺哲的眼神看向了肖明。

    “但说无妨。”

    “我很好奇，之前的肖先生遇到那么大的变故，我们当时一些业内的朋友都猜测你就算不会隐退，也可能不会再以企业家的姿态重回大众视角，但这次你可是大大的出乎我们的意料了。”

    肖明耸耸肩，笑着说：“其实，你们也没想错，本来我是打算简简单单的过完这一生。虽然不能有太白笔下‘直挂云帆济沧海’的气势，但‘也无风雨也无晴’的生活也是不错的。不过，打破我宁静田园生活的可就是咱们朴总了，事情啊，就是在两个月前的一个下午，他来找我谈合作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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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相遇伊始

    在上海的一个老旧公寓里，肖明接到老友杨涛的电话，说是有位朋友这几天想去拜访自己，好像是家制药企业的创始人，想和自己有合作。虽然自己百般推脱，但碍于情面还是决定见一面。

    肖明刚刚听杨涛说了这个朋友的经历，不免有些唏嘘，对比自己的人生，经历也很是类似。

    自己毕业以后一直在金融机构工作，参与了这么多家企业上市和收并购，本以为在资本市场中自己一直如鱼得水，但最终在自己创业时却重重的摔了一跤。十年前退出金融行业开始创业的自己，利用手上的人脉和几千万现金，不到三年就将自己创立的龙腾制药做成了国内最有潜力的基因药物公司。利用自己原来在医学院学习的成果和专利，通过超临界流体萃取法提取中药材的微量元素，一发布就在全国引起瞩目。公司成立的第五年准备上市，但在最后环节竟然被投资机构的设计，以未达到预期回报为理由，逼迫自己退出管理层。最后，公司虽然上市，但是肖明却发现内部股东联合外面的做空机构，割了股民的韭菜，把股票变现后全部撤出龙腾制药，最终公司宣告破产。自己十年的血汗，一朝化为泡影，而自己多年做大的公司竟然成了金融巨头剥削股民的工具，他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忙碌是一种幸福，让自己没时间体会痛苦；奔波是一种快乐，可以真实地感受生活；疲惫是一种享受，可以无暇空虚。从以前到现在，肖明都很羡慕、敬佩那些会交际、会应酬的人，一直学不会或不自在，常让自己很自责。现在想想，好像这样也还不坏，至少比在人群散尽、灯光黯淡、杯盘狼藉的时刻，发现现场只剩一个疲惫、孤单、空虚的自己好多了。

    三年来，他一直躲在这个小屋子里，基本不和外界联系，每天都是外卖和喝酒，这样的生活让过去那个天天出席各大发布会，被万种瞩目的商界巨子变成了现在每天顶着杂乱的头发的不修边幅的中年颓废男人。

    不过，杨涛说的这个朋友也挺有意思的，和自己差不多的年岁，一样的有魄力和冲劲，差别在于自己已成过去式，而别人是现在式。当年的自己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现在别人在重压之下苦苦支撑，还能坚持这么久，确实是难能可贵的。

    而且，据说他的这个朋友为了自己现在的这个事业坚持了30年，这就有些令人费解了。按年龄算，难道是高中就开始做这行？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