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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红妆谈唾 都付梦中事—凄夜枯话
南下的驿道上,一匹嘶风烈马正奋蹄奔驰,激起的烟尘弥漫四散。纵马驰奔的是一位道士,40岁上下,紫堂脸、高颧骨,身着藏青色道袍,只见他手中的拂尘在马屁股上只微微一撩,“吼…………”,确是烈马吃劲,一声长嘶,奔腾得更加紧了……
罗帷暖幛,一位佳人香睡初醒,她轻挪金莲来到妆台,施朱搽粉,这么艳丽绝色女子是不需要太多俗艳之物粉饰的,所以她用沉檀在嘴唇上略略的点出一个樱桃小口,这沉檀是用沉香、檀香、紫丁香、梨子汁放在一起反复熬煮蒸馏后提取的绛红色稠粘之物,这绝色女子点唇之后妖娆地看着她眼前的一位男子轻启朱唇,莺歌一曲。
“晓起画娥眉,君助妾靡裳,挽起绣罗帷,愿永此春宵……”
这男子看得痴了,说话间袍袖搂风,就要把佳人揽入怀中,哪知那女子虽身着靡裳,但身段灵活,只往那袍袖下一钻,娇笑着闪到了那男子身后,这男子被那带过的香风一侵,哪里还能把持,猛转身朝那女子扑去,这次女子不再闪躲,边微笑退去衣服,边闭上眼睛等待着接下来应该进行的一切,男子血脉喷张,眼看好事就要发生,怎知一个眨眼,在半依半就之时,这女子却忽的凭空消失了,男子愣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正待寻觅,此时从幛后又走出一个女子。
“小娘子还会移形换影之法阿,让我看看这次她怎么个换法。”男子上前一步,
欲用帷帐罩住那个女子。
“想你的娥皇想疯了吧,仔细看看我是谁!”那女子杏目圆睁,剑眉倒竖,双手叉腰着说道。
“你?你怎么躲在这里啊,哎!你和她都是我的至爱,你姐姐现在没了,我就最爱惜你啊,快让我抱抱吧。”这男子说着踏前一步就要硬来。
可一转瞬,这女子也消失了,这次男子瘫坐在那里,喃喃自语,忽然间,他身边多了数不清的百姓,有的捶胸顿足,仰天长啸;有的指着那男子的鼻子大骂,骂他软弱无能,只会委曲求全,不求领军卫国;还有无数的老妪佝偻着腰,慢慢朝那男子走去,手中的破碗晃来晃去。不知何处飞来一个大口袋,那男子低头欲躲,那口袋稍微偏上了些,砸在了墙上,一口袋的狗血溅了那男子一身,这些人哄笑着越聚越多,伸手就抓那男子,男子慢慢淹没在无数的手中。
“别抓我,别碰我,我虽理国无能,可不是一无是处啊!”男子靠着墙拼命蜷缩在一起,他郁积多时的满腔愤懑此刻再也填装不下,一声长吼,双臂与双脚同时猛力开张,霎时间身前的人群不见了。
男子惊坐起身,满头大汗,原来他刚做了一场梦,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仿佛真的发生过,此时外面月朗星稀,不时的可听到树叶婆娑之声,睁开眼睛,孤幛薄帷里,除了自己再无他人,方桌上残蜡将尽,酒杯、酒壶歪在一处。他顺手抄起酒壶贴近耳朵摇晃起来,可酒壶里的酒水早已洒落一地,哪里还有半点可剩,心灰意懒之际,他把胳膊只一扫,满桌的杯碟碗筷尽皆摔落,刺耳的声音过后,本就无声的寒夜更显得一片死寂。
“哈哈哈哈哈……”,这男子陡然狂笑起来,那笑声掺杂着喜愁哀恨,喜是狂喜、愁是千愁、哀是绝哀、恨是长恨,各种极端情绪都在笑声中所承载,这一阵狂笑之后,男子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捡起地上的筷子,敲击着桌边,依节而歌。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宵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巨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唱……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这位刚做了一场噩梦,行为不羁又怪诞的男子正是南唐后主李煜,此时南唐国早被宋朝所灭,李煜当年肉袒出降之后便在宋朝的地盘上忍辱偷生,赵匡胤念他一国之君,更爱惜他是个千古难觅的词人,不忍置于死地,便好生对待,将其软禁在礼贤宅中,每每好酒好菜,不敢怠慢。
这天傍晚,李煜酒酣耳热之后,故国情思再次涌上心头,百感交集无处宣泄,一阵眩晕,又醉倒在床边,睡梦中原配周皇后和他打情骂俏,可人的小周后嗔怒于他,江南的易主百姓忌恨他,李煜无颜相对,只能将满腹愁情寄词话。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到地上“咕噜噜”好似珠子滚落于地的声音,在寂静的空荡的屋子里,这声音颇为响亮,李煜起初只当是桌上的花生落了下来,未太在意,依旧梦乡神游,可紧接着,又是“咕噜噜、咕噜噜”两声……
李煜虽在梦乡,可是毕竟屈尊于他人檐下,随时有被他人取走性命之忧,所以李煜每每酣醉,依旧保留了三分的戒心,时时提放。夜中,这不寻常的响动惊醒了李煜,但是李煜并没有轻举妄动,他想,此时若是有人暗算于我,那他是在暗处,我毕竟在明处,只有继续装醉,暗中留意刺客的一举一动,随机应变才为上策,想到这一点,李煜佯装酣睡,并且翻了个身,脸朝向门和窗户的方向,鼾声做得更响了。
李煜这么假睡了约摸一个时辰,心道,李煜啊李煜,没想到你真是贪生怕死之辈,如今已到这步田地,国破故人亡,你还有何由苟活于世,想开这一点,索性挺身仰面真睡过去,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架势,想着梦中被人了断算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低低的呜呜啼哭声惊醒了李煜,这哭声对于李煜早已不陌生了,每每至爱小周后被那贼主赵光义强幸,回来总是这一番啼哭,这次也不例外,蓬乱的丝发,哭肿的双眼,不整的衣衫,看在眼里的李煜长吁短叹。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看着小周后如今任人蹂躏得不成样子,李煜纵有千才难说愁,又是一首《相见欢》暂慰将死之心。
没想到,小周后听到李煜的新作,“哇”的一声,哭得更响亮了……
就这么哭哭啼啼,愁愁哀哀,日头自东向西慢慢坠去,一天有这么过去了,在这一天之中,小周后滴水未进,李煜也陪着是茶不思饭不想,赵光义派人吩咐过来的好酒好菜在桌子上早已成了苍蝇的美味。
李煜几次想劝小周后,可是又想到每次劝说,不但没有任何效果,反而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所以欲言又止,止步不前,傻呆呆的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坐着。时辰转眼到了昨日他欲引颈待刎的那一刻。
此时初秋时分,月光透过窗纸朦朦胧胧的撒下一片银光,月夜里,除了外面蛐蛐、油葫芦、螟蛉等夏虫的叫声,再无它响,小周后早已哭泣得没了力气,像死人一样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一地的银色月光,不知道她是在看月色还是看着地面,或者干脆就是朝地上睁着双眼,而大脑一片空白而已。
忽然,又是“咕噜噜”滚珠落地的声音,这次李煜看了个真切,在银色的月光下,这粒珠子在地上滚动得是那么刺眼……
第一章 第一回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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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红妆谈唾 都付梦中事—夜月飞珠
这是一粒银色的小圆珠,李煜将其放在手掌中间,反复端详,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之处,仅仅是非常普通的银色亮铁圆珠,若非要说出个不同,那也只能是这粒珠子异常轻巧,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不寻常之处,可就是这么个珠子,李煜更加睁大眼睛仔细端详,放佛要用一对天生的双瞳在珠子上刻出字来。
尽管整天诗词歌赋依旧,好酒好菜款待,但是千好万好怎架得住一个“禁”字,失去了自由,与死何异,在被囚居的礼贤斋中,除却小周后,每天见到的无非是送饭菜的差役,偶尔得到皇帝赐见,也是倍感奚落与嘲弄,反而更加诚惶诚恐、毕恭毕敬,更加感到精神的折磨,而曾经给李煜带来一时愉悦的园中之草木,花树之鸟虫,也因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失去了精神的寄托。
但是,深夜的这粒银珠尽管也很普通,却让李煜产生莫名的兴奋,好像这不是一粒珠子,更像是久别的老友,从外面世界特意赶来看望他的老友,“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确实不愧是千古词帝,这种境遇之下,又是一首即兴而作的《长相思》。
而感性归感性,毕竟曾经帝王身的李煜绝非一般意义的文人骚客,只是他的词太出众,太耀眼,掩盖了李煜理性思考的一面而已,他隐约想起,昨日这般时分好似也听到过类似的声响。凭借依稀记忆,他趁着月光扫视地面,而地上除了刚才打落的杯盘酒菜,再无一粒珠子的踪影。
李煜寻思,也许是滚落到床榻下面去了,想到此处,他立刻拿起火绒火石就要点灯察看,就在火石火绒刚要接触打火之际,猛然间,他又想到,难免隔墙有耳,窗外站人,若是这般,此时点灯必会招惹麻烦,也许误了大事,尽管他判断可能误了某些大事,但是李煜也并不知道什么事,也许是一种本能的反应,自我保护的应急反应,所以生生地错开了双手,火绒火石这一相交错,避开了碰撞摩擦,但是由于方向急速改变,锋利的火石还是在李煜左手拇指上划出一条深深的伤口,“啪嗒”,一滴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地,紧接着,又是“啪嗒、啪嗒”几滴鲜血落在地上,而李煜对此混不在意,任由血滴不断落下,而满脑子还是在想着珠子的事情。
而就在此刻,在银色的月光下,在滴血的拇指旁边,李煜分明看到三粒同样的银色珠子正在围绕着他的血拇指慢慢转动,李煜以为又是在做梦,可是隐隐作痛的拇指瞬间让他意识到,这不是梦,是真实的一切,这三粒银珠,在围绕转动的同时,也不时地要进入拇指的伤口,但总是刚要接近伤口,又主动远离,似是三个活物,在犹豫之间难以作出决定,就这样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拇指上的血渐慢渐止,而三粒珠子也渐渐失去了活力一般,围绕转动的速度逐渐放缓,随着李煜用手帕包住伤口,三粒银珠竟忽然同时坠落在地,又是熟悉的“咕噜噜”的声音,而声响过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死一般的寂静。
这次,被这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一幕激醒的李煜,已经完全从之前的恍惚状态中走出来,酒也醒了大半,完全恢复了各种意识,但是五味杂陈也一起涌出,幸好帝王韬晦的素养也随之恢复,极力克制住了故国情伤与国恨家仇,否则又是一轮于现实毫无意义摔摔打打。
意识恢复大半的李煜,又遇到此等一幕,精神为之一振,他迅速循声看到了三粒珠子滚落之处,李煜尽皆抄在手中,仔仔细细看了看,三颗珠子一摸一样,只是及其轻巧,除此无他,李煜小心地将它们放到桌上。
“闻血而动,血住而缓,弃血而止?”李煜眉头微皱,不断自问于己。
正在若有所思间,忽然,“刷刷刷”三声,瞬时,火石已然在李煜的左手、左臂、右腿上划出三条伤口,还是锋利的火石,同样的力道,自然的,这三处立刻血流不止,而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原本静止在桌子上的三粒银珠,同时腾起,悬于半空,而与之前不同的是,三粒珠子在悬停之后,分作三路,奔向三处不同的伤口,并各自围绕一处伤口转动,只见大屋之下,李煜身上,三粒银色亮铁圆珠在遭身环绕运动,三粒珠子各把一处,也如同之前那样,好像伺机要进入伤口,但是犹豫不停,若进若出,索性无奈围绕伤口运动。
这次,由于三处伤口,李煜也完全清醒过来,不等上次那样挨了半个时辰,只是印证了银珠的灵性,便用手帕各自包住伤口,银珠随之滚落在地。
李煜心想,莫不是只围绕我的血而动吧,他将目光缓缓移向小周后。此时,小周后早已浑浑入睡,斑斑泪痕尚挂在她完美的脸蛋上,看着可怜的小周后,欲前又止,但是终究需要一探究竟。
很快,小周后雪白的臂膀上已经多出一道血红,随之在睡梦中吃疼,正待惊起而坐,早被李煜一手捂其嘴,一手按住其肩,示意下周后不要乱动,刚从梦中惊醒的周后,在昏暗的房间里,哪里分辨得清,惊慌之下,樱桃小口也好似血盆大口,颗颗玉牙也似排排獠牙,只一口,咬下李煜左手一小块肉,这下子李煜左手可不是滴血在地了,真个血流入注,小周后还要继续第二口下去,忽然,小周后半张着嘴呆呆地愣在那里,死死地盯住了李煜的左手,三粒银珠正在迅速围绕着转动,时不时反射着点点月光,晶莹亮洁,在李煜左手转了几遭,其中一颗又奔向小周后流血的臂膀,但是转动明显较慢,这一切直看得小周后不明所以,苶呆呆愣在一旁。
以左手食指贴嘴,李煜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而珠子也围着左手伤口处转动到李煜的嘴边,这应该是小周后看到的最神奇的“嘘”声动作吧,下意识地,小周后紧了紧嘴巴,同样被这从未见过的一幕所惊,想说又不敢说,但终于还是诺诺挤处几个字:“这是?莫不是咱们已经死了?”
李煜刚想说,倒不如真死了好,但也许是被这灵珠所震,李煜又忽然变得慨然从容,心想,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在妇人面前说这等失志之话,这次倒是显出些男人本色,对小周后道:“嗯,我也在问这是什么,但不管它是什么,我能隐约感到,这三粒珠子必定有文章,而且与我们有关。”
随后,李煜将发现这珠子的前后所做说与小周后听,随听随清醒,等事情讲完,小周后清醒了不少,心想,这还用想吗,十有**是与我们有关,否则为什么飞到这里,但是对于为什么绕血飞腾,欲进又止,却再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啊!你的左手。”小周后惊叫了一声,李煜左手还在流血,只是他们都全然于飞绕的珠子,忘记了那是流血的手。
说着,小周后拿出一方洁白的手帕包扎李煜的左手,三粒珠子逐渐变慢,而小周后的伤口已经止血,之前围绕小周后臂膀转动的珠子又回到李煜左手边,与另外两颗一起转动,等小周后完全包扎好伤口,三粒银珠同时落下,这次是落在床榻之上,悄无声息,李煜将三粒珠子拿起。
“噗嗤……”小周后竟然笑出声来,这真是出乎李煜的意料,比看到银珠还出乎意料,已经很久未听到小周后的笑声了,“你都快变成粽子了。”小周后笑道。可不是吗,身上五处伤口,五方手帕包着,确实有点粽子的感觉,李煜不免也感到好笑,不过真正令他更加高兴的是看到了小周后久违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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