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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房州十二年 第一章 夜袭

    弘道元年，唐高宗病逝，太子李显继位，即唐中宗，而武则天则以皇太后的身份临朝称制，中宗继位后，想要建立一支自己的力量与武则天相抗衡，以韦皇后为首的韦氏皇亲国戚便成了中宗最大的支持者，中宗打算将韦皇后的父亲韦玄贞提升为侍中，却遭到宰相裴炎的极力反对，中宗怒道：“我将天下给韦玄贞又如何？”裴炎便将此语转告给了当朝太后武则天，武则天闻言大怒。

    不久，武则天在含元殿召集百官，裴炎与羽林将军陈务挺率禁军入宫，宣太后令，废中宗为庐陵王，中宗不服问武则天：“我有什么罪？”武则天道：“你要把天下给别人，还说没有罪？”武则天遂废中宗，立豫王李旦为帝，即唐睿宗。

    同年九月，被贬扬州的徐|敬业联合其弟徐敬猷、唐之奇、杜求仁、骆宾王等人在扬州发动兵变，反对武则天临朝，骆宾王为了响应徐|敬业，为其作《为徐|敬业讨武曌檄》，一时全国官员、民众纷纷响应，随从者达十万之众，武则天闻讯大惊，紧急调集三十万大军，以李孝逸为扬州道大总管，从洛阳出兵平叛，经过四十多天的激战，徐|敬业叛乱终于被平定。

    在武则天忙于平定扬州之乱之时，宰相裴炎乘机要挟武则天，想要扶持睿宗李旦亲政，裴炎也因此被武则天所杀。此后，武则天对朝廷的宰相做了彻底的调整，将外廷的宰相也全部换成了自己的亲信。自此朝中再也没有人敢反对武则天临朝的人了。

    中宗李显被废为庐陵王之后软禁在神都，软禁期间其妻韦氏为其诞下一女，名李仙蕙，是李显的第七个女儿。次年李显被贬房州。

    驾……驾……驾……

    日渐西沉，四辆马车和十八匹骏马疾行在通往房州的官道之上，那十八匹骏马上的，是李显的秘卫，他们个个身着皂袍，戴幞头，那些侍卫将四辆马车包围起来前进。最前面的一辆马车中，一个温和儒雅的中年男子，身着九首绛纱袍，头戴三梁金博冠，白袜黑舄。此人正是被贬房州的庐陵王李显，李显看着窗外徐徐昏暗的天色，时不时地举起手中的羊脂玉酒壶饮上几口壶中的梨花春。

    那骑马走在最前面的一名侍卫将马走在第一辆车窗旁，对着窗内行礼道：“殿下！前面不远处有处馆驿，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前去馆驿歇息一宿再行如何？”李显听闻此言，只对那人说了一声：“好！”

    不过半刻，只见后面一辆车里一个女仆对着前面一辆车行礼喊道：“殿下！殿下！王妃娘娘快要生了！”

    李显闻言大喜，立即让众人停下了车马，随即准备下车，就在李显刚刚走下马车的一瞬，一支箭矢破空穿云般就朝着他急速飞去。

    走在最前面的那两名侍卫眼疾耳聪，一听到有利箭破空的声音，立即朝着李显大声提醒道：“殿下小心！”同时这二人一个出剑如风，一个抄枪如电，二人同时将身子一提，一只脚尖在马背上轻轻一点，朝着那支利箭而去。奈何利箭飞行速度实在太快，转眼已经飞到李显的面前了，纵使那两名侍卫身手再快，也不可能在这么远的距离挡下那支利箭。就在箭矢要洞穿李显的脑门之时，离李显最近的那个侍卫一个纵身将身子挡在了李显面前，那支箭矢正中那名侍卫的胸口。那名侍卫瞪大了双目，手紧紧的握着插在胸口的箭矢，对李显道：“殿下小心……这箭……有……有毒！”

    李显见状吓得面色惨白，全身哆嗦着蹲倒在车轮边，那领头的两名侍卫此时也已来到了李显的身边，持剑持枪警戒着四方。

    随着第一支箭矢失手，从四面八方突然疾驶出百余个黑衣人来，那些人头戴斗笠，皂巾遮面，手里搭箭弯弓，腰上或者背上都挂着各式各样的武器。那百余人还没有到李显他们面前，一支支的箭矢便从四面八方朝着第一辆车飞了过来。

    那些侍卫各自护了四辆车的四面，手中的刀剑挥舞如风，将那些箭矢一一打落在地，那两名领头侍卫其中一人爆声如雷道：“庐陵王大驾在此，何人胆敢造次？”

    这十八名护卫，是李显被立为太子之时暗中选拔的高手，因为章怀太子的缘故，李显对自己的那位母亲更是不敢掉以轻心，于是暗中秘罗选拔了十八名武林高手作为自己的贴身侍卫，这十八人从李显当太子到皇帝，再到庐陵王，一直忠心耿耿的跟随和保护着李显的安危，被称为“十八秘卫”。

    这十八秘卫，设左右统领两名，左统领罗信，是开唐名将罗成的后裔，其人爆声如雷，满面虬须，枪法如电；右统领林寒，本是江湖浪人，手中一柄长剑寒气森森，剑法卓绝。其余十六人也都是从各地万里挑一的高手，个个身怀绝技。

    那百余人见箭矢被已知敌袭的秘卫尽数挡下，随即丢下手中的弓箭，各自从腰间或背上拿出了各式各样的武器朝着李显而去。

    那百余人看着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李显和剩下的十七名秘卫，其中一名领头的人笑道：“我知道是庐陵王的车马，一个过了时的皇帝，想必身上有很多值钱的东西吧？”

    罗信看了看，这些人总共一百零八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虽然这些人个个皂巾遮面，但罗信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些人的来历。罗信又听得那人如此说辞，大怒问道：“你们黄袍星煞这次是奉了谁的命？”

    罗信入宫之前久在江湖闯荡，后投身在华罗寨，直至被李显选入宫中担任秘卫统领。所以对于“黄袍星煞”罗言是再熟悉不过的了，黄袍星煞并非身穿黄袍，而是黄袍山华罗寨军中的培养出来的绝命死士。黄袍山华罗寨，早在黄帝时期就在此建立兵寨，后又有姜太公在此点兵，汉武帝时期大将军卫青在此培育勇士，三国时期是更是吴蜀必争之重地。高祖建立大唐，华罗寨为唐十六卫输送了大量的人才。

    黄袍星煞领头的那人笑道：“罗统领，虽然你也曾在华罗寨位列八大统领之三，想必你也知道，我们一百零八人一齐出动，‘黄袍天星阵’发动，恐怕你们十八秘卫也奈何不得吧？”那人说完哈哈大笑，其余的众人也都跟着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又有一人大喝道：“什么十八秘卫，这刚刚死了一个，应该叫十七死鬼还差不多！”众人闻言更是肆无忌惮的大笑了起来。

    罗信闻言脸色微变，心里暗道：这黄袍天星阵是奇人袁天罡所创，变幻莫测，以我一人之力断难抵挡，不过还有另外十六名秘卫在，林统领虽然平时沉默少言，但是剑法绝伦精妙，在江湖中享有剑圣之名，另外的十五人，也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若是如此，我们十七人拼尽全力，应该能将殿下从这黄袍天星阵中保下来。

    罗信打定主意，便对那领头的说道：“黄袍天星阵，也并非不可破，你可不要太小看了我们十七人。”

    林寒在一旁闻言，低沉着声音道：“罗统领，少跟他们废话！你保护好殿下！擒贼先擒王，我倒还真想会会那把金背刀！”说完便已经挥剑朝那名头领而去。

    那头领自然知道林寒的厉害，见林寒朝着自己而来，不敢大意，立即挥舞手中的金背刀应敌。其余众人也都各自亮出武器朝着李显杀将了过去。

    只见李显此刻早已六神去了五神，只是蹲倒在车轮处，颤抖的双手抱着头，全身不听使唤地不住颤抖，上下牙更是早已哆嗦着打起来了架来。

    经过一炷香的混战，这场惊天的厮杀也伴随着夜色彻底暗去而落下帷幕，黄袍星煞只剩三人，其中一人断了一只手臂。而十八秘卫这边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场大战下来，只剩下林寒与罗信二人还活着。

    林寒剑法凌厉，冲在前面，出剑如风驰电掣，整个人如同一道闪电般，穿梭在黄袍天星阵中。罗信枪法沉稳广阔，一直守护在李显身边，为救李显，罗信身上也是多处负伤，此时别说是骑马，若不及时救治，恐怕性命就在旦夕之间。

    李显看着已经退去的敌人，又看着已经死去的秘卫，心中黯然，这十八秘卫从自己当太子之时便一直忠心耿耿的跟随着自己，此刻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去，怎能叫人不伤神黯然？

    林寒来到了李显的身边，对李显行礼道：“殿下，贼人已经退去，我等十八人只剩卑职和罗统领二人，罗统领也须尽快医治，我等应尽快赶到前方馆驿之中，停留在此恐再生事端。”

    李显此时哪还有清醒的头脑去考虑这些，只是连声道：“好！好！好！我们赶紧先去馆驿。”

    李显也当即查看，这次遭贬所跟随的家人却是无一伤亡，韦氏临盆在即，身边本有一名侍女伺候，那名侍女为了保护韦氏死在了乱战之中。李显的七名女儿和两个儿子在后面两辆车中也并无大碍，都只是受了惊吓而已。

    李显又听从林寒之言，将四车改为三车，第一车由李显、韦氏以及一名侍女乘坐，第二辆车由跟随李显前来的子女们乘坐，第三辆车上载了罗信，林寒和另一名秘卫二人则护送着三辆车朝着前方馆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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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房州十二年 第二章 裹儿

    “殿下！要生了……”一个面容娇美的妇人，挺着一个大肚子，躺在颠簸不堪的车里，面色苍白，强忍着腹中剧痛对李显说道。此女正是李显之妻韦氏。

    李显看着身边的曾经贵为皇后的韦氏，此刻却要在孤寂无人的乡间小路上临盆分娩，身边更没有接生婆，只有自己在身边。李显又回想起当初自己还是英王的时候，原本夫妻恩爱的英王妃赵氏因为得罪了自己的母亲武则天而被活活饿死在禁宫之中，现在被贬为庐陵王，陪在自己身边的也只有庐陵王妃韦氏，想来也真是天意弄人。

    李显看着即将分娩的韦氏，摇头苦笑，叹道：“奈何妄言以至此，苦不待我诞子嗣。孤道残阳遭横劫，此子命苦何人知？想我乃是大唐皇裔，先是被禁于幽宫之中，被贬他乡又遭贼人截杀，堂堂王妃却要在这般苦难的环境下产子，真是可悲！可笑！”说完李显掩面而泣。

    韦氏也痛苦道：“殿下也不要妄自伤神了，天意如此又能如何？殿下是太宗皇帝嫡孙，和满天下，今后必有重登龙位之日，岂不闻越有勾践卧薪尝胆？现在正是殿下劳心砺志之时。”韦氏深知武后之能绝非吴王夫差可比，李显也没有无勾践之才，只是李显生来便在帝王之家，而此时也不是那非春秋吴越乱世。韦氏说完掩面大哭，身心之苦，可想而知。

    哇……哇……哇……

    不多时，韦氏便为李显诞下了第八个女儿，李显手忙脚乱，生平哪经过这样的情景，以往王妃产子都是有专人伺候的，自己哪懂得这些？

    韦氏面色苍白，收拾好了一切，将刚刚诞下的婴儿抱在怀里，环顾四周，却连一件多余的被毡也找不到，李显见状心如刀绞，便脱下自己身上的九首绛纱袍作为新生女的襁褓，韦氏痛苦的将已经冻得发青的女儿包了起来。

    李显眼中泛红，哽咽着叹道：“此女命实苦也！”韦氏更是泪水洗面，抽泣着问李显道：“殿下，此女当取何名？”

    李显长叹一口气，声色沙哑道：“此女出生之时身边连一件多余的被毡都没有，只有我的衣袍为襁褓草草裹了，就叫裹儿吧！”

    韦氏闻听取名为裹儿，不由的心头悲伤剧增，嚎啕大哭，与李显抱着裹儿在车中相拥而泣……

    “殿下！前面是白鹤镇馆驿，我们今夜就在此驿暂歇如何？”林寒躬身在车外行礼道。

    李显用衣袖擦干了眼角的泪珠，正声道：“好！今夜就在此驿暂歇。”

    李显一行人在林寒的带领下来到了馆驿，林寒对驿丞出示了官凭，那驿丞一听是庐陵王李显，先帝李显，立即率领众驿卒列队迎接，并备好酒宴与李显众人。几名驿卒将李显一行人的车马拉到后院，照顾草料喂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