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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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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噩耗

    谢疏影看着整齐堆放在屋里的聘礼,满目是刺眼的红。她扯过一幅白布,将几个大樟木箱子全数覆盖起来,那种嚣张跋扈瞬间归于安宁。

    安月轻轻扶着疏影的手臂,想劝她别为此伤怀,可不知道怎么开口。

    五更天时,江北旸山怀庸侯府敲响云板。谁也没想到,在阖府上下沉浸在一团喜气之中时,世子陆澄溘然长逝。

    将近午时,暴雨倾盆,快马急报至申屠府上。申屠镇彼时外出作客,疏影正陪徐夫人在屋里做绣工,所绣正是自己的嫁妆缎子,一对春水里的鸳鸯。

    徐夫人得知消息后,看疏影的眼神犹豫起来,疏影便已经猜到是不好的事情。

    她强烈地感觉到,此事绝非意外。

    好不容易在金陵安定下来,如今又要成为一片无根的漂萍,愤怒之外,难免怅然。

    “姑娘,”安月小心地试探疏影的态度,“我们让夫人再说一门亲吧?怀庸侯本就与我们没什么关系,只是当时老爷和他家侯爷偶然结识,才定了亲的……”

    疏影轻拍安月的手背,“我何尝不知道。只是耽误了这许多年,也太不值得。一则,怀庸侯府当时收了我谢家聘礼,这门亲是毁不得的;二则,一个克死未婚夫的罪臣之女,人家打听到了,谁肯要、谁敢要?”

    她深知义母徐夫人早年经历家变,心有余悸,是个一心求安生的主儿,平日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这种时候更不可能站出来为她争取什么。任是申屠镇宠自己如亲妹妹,也不可忘记寄人篱下的身份。

    可也不能就这样认命,她还要为父亲伸冤,还要为弟弟谋好前程!

    若止步于申屠家的庇佑,那是绝不能完成宏愿的;若往前再走一步,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们去怀庸侯府。”

    安月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疏影的口中说出来的,直愣愣盯着疏影。

    疏影垂眸,长长的睫毛沾了泪水,遮盖住红红的眼眶,语气依然坚定:“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还是给自己找个栖身之所吧!此去就再不回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大的决定,大得连她自己都有些受不住,紧咬牙关,双手颤抖。

    金陵乃富饶升平之地,甘愿守望门寡的节妇寥寥无几;如果是为怀庸侯府守节,那更会轰动一方。

    她把这决定告诉了徐夫人,转身回房时徐夫人在后边用力拉着她的手,道:“影丫头,你疯了!?你知道这样会被多少人笑话?不能去怀庸侯府!千万不能去!我答应了你父亲要照顾好你,看着你嫁出去的!”

    申屠家主申屠明远当年蒙冤入狱,在狱中自尽,徐夫人独自抚养申屠镇成人,深知做一个未亡人所要承受的苦楚,她不舍得疏影步自己后尘。

    “我若不去,还有什么法子?我若不去,如何向爹爹交代?我若不去,如何报答大娘和哥哥对我的深恩?难不成我要在申屠家住一辈子吗?”疏影声泪俱下,脚下却站得定定的,言辞也是不卑不亢。

    徐夫人愣住了。这是疏影在申屠府五年来,头一回和她顶撞。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谢疏影已不再是刚到府中时那个可怜娇弱的小女孩,倏忽到了将笄之年,身段长了许多,不知何时已经与自己一般高;只是那一身风度骨气,从来不曾变过。

    那是她生身母亲唐氏的恩赐。

    徐夫人与唐氏相处过一段时间,观其出身名门望族,举止仪态大方端庄,处事也果决镇静,透露出素来的良好教养。如今她的女儿长大了,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也是个有气节的孩子啊!”

    疏影时刻不曾忘记本分,时刻用谨慎的举动提醒徐夫人,自己只是受恩于申屠府,且这恩情是终要报偿的。

    眼看时机就快成熟,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丧事打断。

    前不久,疏影收到远在川蜀的父亲的家书,在婚期前关照疏影之余,父亲居然向她诉说了一个尘封许久的秘密——申屠家与谢家的遭遇,多少都与旸山怀庸侯府有关!

    只是究竟是何关联,谢晟并未在信中详述。

    陆谢刘孙,是金陵四大家族。怀庸侯陆家就是四家之首,势力非同一般,如若她错过这一机会,一切真相都会被他们抹得一干二净,再无迹可寻。

    无论对自己有利与否,都要为谢家和申屠家讨个公道。这是她存活于世唯一的念想。

    申屠镇从小就视谢晟为榜样,立志做“和谢世叔一样的清白御史”,到如今担了家事,也在为此奔走。她相信,她的想法能为申屠镇所理解。

    为表决心,疏影趁徐夫人不留神,拿起剪子,将自己刚才还在绣的那幅锦缎从两只鸳鸯中间划破。

    如果她与怀庸侯府的关系,也能够如此简便地一刀两断就好了。

    申屠镇在好友莫笙家中与之商讨科考之事,听到怀庸侯世子的消息,就抛下莫笙,头也不回地赶回家中。他担心妹妹会因此伤心,想要安慰她,再另谋他计,不料母亲见了他面竟然边说边抽泣起来。

    竟然如此忤逆!

    原以为她会闭门谢客,没想到赶到她屋里时,她正站在廊下雨幕后面等他。

    不由分说,申屠镇将手中的伞一甩,质问她:“为什么?是我们对你不好了?”

    小姑娘被那伞上重重甩出的雨珠吓得颤了颤,抬起头,迎上申屠镇盛怒的眼神,“没有……”

    她心里再有算计,也还是有些怕哥哥对自己发怒。

    申屠镇看着她眼中盈盈的水光,心里倏地软下来,可他始终不能理解这丫头的心思,“究竟是为什么!”

    在疏影心中,申屠镇是如兄又如父的存在,这几年来全靠他庇护,自己才得以在暴风骤雨里喘息片刻。申屠镇用真心待她,一则绝不让其才情荒废:莫笙说莫家女儿多,开了女塾,于是他让她跟着莫家的女孩们念书学礼,平日也经常查问她的功课;二则闲时总关照她的起居,得了什么好东西也是第一个想到她,两人共同赏玩。

    因而此刻她要离开申屠府,若向他开口,嘴唇似被什么封住。过惯了安稳的日子,面对此情此景任谁都会不舍。

    转眼到了用午饭的时候,疏影知道今天无论如何请不走申屠镇这尊大佛,让安月备了两副碗筷。

    “哥哥,我知道你会生我的气。可不管你怎么生气,我必须要去。爹爹前阵子寄来的家书中说,文光伯伯和他先后受害蒙冤,怕是都与陆家有关……”

    她一边为申屠镇布菜一边观察他的神色,果然他由怒转疑,两道眉毛几乎要拧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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