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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剧透 又见苧胭
秋高气透,山青水静,有个墨绿的身影在残飞落叶中舞剑,凌冽的剑气挑起飘落的银杏叶,纷崩对划,动作快到叫人看不清,落叶越搅越碎,越舞越密,冲天滚卷,逐渐将那人遮盖。
“魏苧胭!”有呼唤声传来。
练剑的人停住动作,剑芒封鞘,高卷的落叶缓缓下沉,一身男装下,雾鬓高束,俏丽银盘,清眸明澈,竟是个女子,看女子容貌约估风信年华,却是凛若冰霜,冷沉的神情与她的年纪格格不入。
她没作理会,径直从来人身边走过。
“回来为何不见我?”来人一把抓住魏苧胭手臂。
仅是微微抬眼,柔亮的女声满是刺骨的寒意,“为何要见?”
来人微滞,大掌松劲,女子迈步,头也不回。
四年了,她与郭沐沉的所有在四年前已经决绝,如今,为何要见。
秋风依旧狂肆,扯住魏苧胭的衣角不愿她离去,叫嚣的风声似被什么割破,以极快的速度往她接近。
猛然抬手,魏苧胭抓住下一刻就要穿透脑袋的箭矢。
“跟我玩箭!”
一声冷笑,暗箭折断。
偷袭的刺客首击落空,拉弓追射,羽箭对准魏苧胭直急而攻,她双指夹住飞速的箭矢,带利箭翻身回转,重调箭轨,化指为弩,将羽箭原路射回,刺客中箭,从高耸的屋檐滚落跌下。
更多潜伏的刺客松弦,几十支箭矢齐向魏苧胭奔驰,有人影挡到身前,郭沐沉大袖挥甩,将箭雨尽数挡下。
成批的刺客从屋顶飞身跃下,慵懒的暖阳被漫天死神遮盖,黑暗无边际扩散开来,往院中两人吞蚀逼近,金黄的世界里有道银光晃闪,冲到眼前的刺客嘎然骤止,身躯像落叶被当空一分为二。
魏苧胭手中的雪白长剑吸食鲜血后,剑身急速漫上红光,薄剑在秋空凄厉长吟,啸声破开黑影,投下束束日光,鲜血沿剑锋滚淌滑落,点滴不留,是柄绝世的好剑。
暖柔的秋阳零星洒在魏苧胭脸上,她嘴角微扬牵出笑容,暗绿的身姿在黑影的包围中如浓墨山水丹青,英英扬洒,魏苧胭还是如从前般爱笑,伴随着倒落的敌人,她的笑容更甚,只是扬起的每一寸弧度都带着阴邪,犹似说书人画本中修炼成精的魍魉鬼魅。
郭沐沉赤手空拳,擒住刺客挥砍的利剑往对方颈上一抹,刺客瞬间倒地,他出招速度极快,快到刺客见同伴身首异处,想小心提防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已早一步被隔断颈脖,郭沐沉没有夺兵器,继续以拳攻击借剑杀敌,奇怪的是他所有的招式都在左手,修长的右臂偶有挥动并不曾伤人。
一身灰蓝长衫的郭沐沉干净到不染俗尘,像是九天下凡的神仙,游历人间想舒展经骨才打这场闲战。
一魔一仙,一剑一拳的两人虽形若殊途,攻击却配合无间,就算敌人如潮水倾涌都不占半分优势,鲜血混夹银杏在庭院中挥洒飘扬,两个身影风姿绰绰,迎景飞舞,横七竖八的尸体在堆积,刺客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看来不达目的不罢休。
“欢迎我回来的人真不少。”淡淡的嘲讽,魏苧胭话落又是几具尸体倒下。
四年后重踏京都这片土地,依旧充斥着血腥与争斗,当年的权势抢夺没有因为魏苧胭的离开平静,反而越演越烈,各家培养的杀手暗卫数目惊人,逐渐威胁到皇权,面对摇摇欲坠的夏州,皇帝急召魏苧胭回京,若非逼不得已,谁愿意冒着被割伤的危险拔出双刃剑。
围涌的杀手慢慢变成躺倒的尸体,魏苧胭刚砍倒一个敌人,转身之际,是偷袭的剑尖在她眼珠止步,紧临一寸,郭沐沉左手握死剑刃,制止敌人推进分毫,而当他的后背露出空档,一把冷剑穿透他的右肩,鲜血沐染灰衫,盛开出美艳的红花。
杀手拔出铁剑正欲加刺,魏苧胭抢先一步砍断高举的手臂,绯芒追势连甩,穿透偷袭的敌人,她扶住郭沐沉倾斜的身体,怒火迸燃的黑瞳横扫着稀疏残剩的敌人。
刺客们不由为之一震,不愧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鬼神将军,仅凭杀气就能让人不寒而栗,仍旧幸存的刺客相望对视,虽然他们不是同一路,却萌发出共同的念想,逃!
密麻的脚步声响起,大队人赶来将刺客团团围住,他们虽身着普通下人服,但步伐整齐动作迅速,周身戾气极重,个个仿如地狱恶煞。
“全部杀了!”魏苧胭语气冰冷吩咐。
有刺客下跪求饶,只要能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愿意供出背后主谋,魏苧胭淡漠轻瞥,主谋,还要问吗,京都凡是认识她的人,哪个不想要她性命。
“动手!”不再多言,魏苧胭搀扶郭沐沉离开。
叫喊声四下响起,空置许久的魏家大宅,在迎回家主的第一天,用这种血腥的方式,恭贺主人的乔迁之喜。
魏苧胭快速替郭沐沉止血,长年的行军生涯已经培养她熟练处理伤势的能力,不输军医。
凝望着无数个日夜都在期盼的人,郭沐沉不由伸出右掌覆上正在替自己包扎的小手,往日的软嫩不复存在,就算他的触觉再迟钝,也能清晰感受到覆盖的手背上浮满起起伏伏的疤痕,新伤,旧疤,道道叠加,早已寻不出一处平滑,单是手掌就如此,这副身体,又经历过什么。
他并无用力,也再用不了力,微抬的右手不经意露出手腕的一截,腕上有道旧疤,从掌心往小臂延伸,像条斜长蜿蜒的水蛇嵌在郭沐沉臂上,即便时隔多年,仍是骇人触目,狰狞可怕,魏苧胭每每看到心都会莫名沉一下。
她将视线移开,抽出被包覆的手,一层层纱布替郭沐沉裹上,低声骂道,“意气用事,我看你是连左手都不想要了。”
“胭儿,对不起…”郭沐沉没来由喃喃一句,这句话他四年前已经说过无数次,可再见魏苧胭,还是没忍住又说一次。
脸色陡然暗沉的魏苧胭站起转身,回复再见时的冷霜,“你想我能跟你说一句没关系吗!”
魏家大宅,位于京都最繁盛的元安大街,皇帝赐宅当日门口挤满看热闹的人群,谁不想见见夏州声名远播的女将军,可惜等了大半日也不见人影,传回的消息是家主还在战场杀敌,由家臣代为进行搬迁仪式,自那之后大宅便空置,只是偶尔有人来打扫。
院内,下人们正在清理遍地的尸骸,凝固的血液像是谁不慎在院中泼洒整缸墨汁,当年她是踏着这片血腥离开的,如今又踏着这片血腥回来。
秋日的京都湛蓝无垠,阳光穿过银杏斑驳洒落,魏家宅院内除了银杏,种植最多的就是魏苧胭喜爱的金桂,仲秋时节,丛桂盛放,院中阵香扑鼻,却不再清甜绝尘。
果然,花香浮华,只在记忆里最美,人莫如是。
魏苧胭抬头,不觉一阵刺眼,她伸手遮盖晴空耀日,万丈光芒穿过指缝绵绵簌散,夏州的天,真是一丝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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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前尘纠葛 第一章 当年夏州
当年,夏州还不是现在的夏州,只是岳晋的一座城池,当年,岳晋几乎统治整片黄土大地,而当年,魏苧胭也只是夏州城里天真质朴的平凡女子。
魏苧胭的父亲魏振廷是夏州城的捕头,大哥魏钧澈任职捕快,魏振廷好武,习得一手好剑,魏钧澈子承父绝,剑招亦是出神入化,两人常在魏苧胭亡母最爱的桂花树下比划切磋,魏苧胭则会拉着她大嫂在旁摇头晃脑拍手叫好,一会爹爹舞得好,一会大哥耍得妙。
可惜父亲的剑术魏苧胭半点没学到,魏振廷也曾要教魏苧胭几招,魏苧胭总是摆手,你们玩剑,她玩箭,已是足以。
岳晋经历几代皇位承袭,如今的君王只懂纵溺酒色,奢糜腐化,听信谗臣,致百姓苦不堪言,无数流民背井离乡,漂泊流浪。
夏州的城守郭天琼是魏振廷的至交好友,他在夏州设置专门的难民所,用于收留流民,不仅如此,郭天琼还会与魏振廷助他们寻求谋生,让他们定居夏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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