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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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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大月太后

    雍容华贵的女人端坐于高座上，看着朝臣离去的身影，眼中不见丝毫波澜……

    想起方才众臣联名上书：请太后退位，还政新帝。

    枭姬不由讽刺一笑，江山、权势，这些东西于她而言，算得了什么？不管旁人信不信，总之她从未在意过。

    “离歌……”枭姬轻唤一声。

    暗处的男子闻声而动，出现在她面前，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二人相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太多东西。

    离歌忍不住拂上她的眉眼，“卿儿，跟我走吧，一切都结束了。”

    枭姬身躯轻颤，卿儿？这十年太久了，久到她都快忘记了自己的姓名。

    卿以沫，与卿携手，相濡以沫。

    呵，只不过，她曾经想要相伴一生的男子已经死了，死在她手里，顺带的灭了他的国。

    八年前，她在箭雨中跳下断崖的那一刻起，天机门的小师妹就已经死了，亲手毁掉她的，正是她一心爱慕的大师兄，和最敬重的师父。

    八年后，月国太后枭姬以一己之力，率领月国将士连破六国，终一统天下，结束了七国纷乱之势。

    然后……她带兵围剿上清山，诛杀上清道人，血洗天机门！

    从十七岁那年，天女凤栖凰出现，而后她被断定为祸世妖女起，至今二十七岁，这十年时光于她来说，就像是一场噩梦。

    所有在她身上经历过的伤痛与不幸，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挥之不去，她不能忘，也不敢忘……午夜梦回之际，那些任人欺凌的画纷纷涌上脑海，她讨厌那时候软弱可欺的自己，讨厌那种无休无止的恐惧！

    既然她什么都没做过就被认定为妖女，既然连爱人、师父也背叛她，那么，她何不遂了世人的意，做一个祸乱天下的妖女！

    命中注定她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那有何苦辜负上天的“美意”？

    于是，她入了月国王宫，成了后宫众妃嫔之一，凭借离歌魔宫的势力，以及月国皇帝的赏识，她很快坐上了皇后的宝座，宣武帝给予她无上的权利，甚至逐渐将军队也交付到她手中，于是她布了一个局，一个搅动天下的局。

    她赢了，赢了天下，赢了那帮正义之士，一步一步的将他们诛灭殆尽！

    攻破南凰国的时候，凤栖凰双目赤红，眼中尽是恨意，直到被她一箭穿心的时候，仍旧在诅咒自己不得好死。

    她枭姬会不会好死，没有人清楚，包括她自己，但是，凤栖凰是注定看不到那天了。

    再后来，她兵临东璃边境，大师兄楚南笙作为储君，御驾亲征，看见自己的那一瞬间，大师兄的眼中是复杂的，有哀恸，有愧疚，有她看不懂的东西，独独没有见到杀妻仇人时的恨意。

    然而，这并没有让她心软，大师兄最终还是死了，死在她怀里，周围的厮杀声震天动地，她没能听清大师兄去时唤的是谁。

    她想，是栖凰吧，毕竟他那么爱凤栖凰，爱到……能忘记当初对自己许下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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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退位归隐

    枭姬觉得自己累了，来自灵魂的那种疲惫，“北冥，我的故乡，有一处净土，是当年我父皇为母后亲手种下的，大片的荼糜花海中，盛开着灼灼桃花，一年四季，永不凋谢，如同父皇对母后的爱一样永远不变……”

    如果，父皇和母后还在，如果，没有那个预言，她是不是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北冥公主呢？

    “离歌，你可愿随我一起归隐？”

    离歌温柔的笑着，眼中闪烁着光芒，“遵命，我的殿下。”

    其实北冥，也是他的故国，他的家啊，还有……

    枭姬太后退位还政的消息，一时间遍布朝堂，不解，怀疑，庆幸，以及各种猜测，不管怎样，太后总归是真的归还了政权，连带着月国的兵权也一并给了新帝。

    走下高位的那一天，是她这些年来，从未感到过的轻松，交代完新帝所有事项后，枭姬褪去那身威仪的太后朝服，换上一袭素衣，如同当年刚入宫的模样，不同的是，那时的她孑然一身，如今的她，虽然放弃了一切权势，但有一个人，依旧不离不弃的陪着她。

    得一人如此，此生，足矣。

    京城外，那人站在不远处等着她，光是一个背影就能让她心安。

    枭姬向他奔去，她突然想告诉他，她早放下师兄楚南笙了，她应该是喜欢他的，从当年她跳崖被他救起，从他立誓助她复仇，君离歌三个字就已经在她心上画了一笔，只不过这些年，她一直活在仇恨里。

    “嗖——”的一声，箭破长空，从后方插入枭姬的心脏，迫使她停下了脚步，远处的离歌迫切的朝她跑来，在枭姬倒下前，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离歌瞧了她的情况，利箭刺穿心脏，已药石无灵，眼前的满天箭雨袭来，他笑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不论何时，我都不会留你一个人。”

    离歌将她的头按在怀里，转身为她挡住箭雨，枭姬纵使看不到，但那不断入耳的破空声，也知晓是个什么场面，“不后悔吗……”

    “我……从未悔过。”

    ……

    从此之后，月国再无那铁血手腕、统一天下的枭姬太后了，策划这一场刺杀的几位权臣并没有如预计一般得到新帝的重用与奖赏，最后反而落得了个株连九族的下场。

    新帝并没有以太后的礼制将枭姬葬入皇陵与先帝合葬，而是将她与离歌葬在了京郊不远处的桃山上，大月长公主与驸马之墓，侄，月文帝立。

    还记得那时，他的父皇在临终前，将他和枭姬叫到跟前，嘱咐道:“枭姬虽为皇后，但，朕与她只有兄妹之谊，从今以后，明面上她是你的母后，但在你心里，一定要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姑母对待。而她，也定会好好的辅佐你。”

    这些话，他依旧记得，枭姬姑母也记得，他能稳坐皇位，大月能一统天下，基本上都是枭姬的功劳。

    可是，悲剧就错在，他们俩之间都太过信任对方，姑母料定他不会对她下手，没有丝毫防备，以至于给了歹人可乘之机，而他也过于相信姑母的能力，没能坚持己见，派人护送。

    这一次的惨痛经历，给这位年轻的帝王上了最沉重的一课，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便一直以此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