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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引子

    夜空晴朗，只有星光，月亮还没有升起。

    海岸的岩石高高凸起，站着一个高大的神魔，他长着人的样子，赤红的双眼充满了死寂，火红的头发在空中飞舞而不乱，宽大的袍子鼓荡不休，他抬起头在空中嗅了嗅，清冷的空气预示着暴风雪就要到来了。

    他张开双臂在空中摸索，尖利的爪子在黑夜中冷冷发光，海风吹开了他宽阔的胸膛，赫然看到他胸口一只猩红色的蝎子刺青泛着淡淡的幽光，八只蝎腿顺着肋骨的方向隐没，而蝎尾则诡异的延伸向后背。发咸的海风带着一丝血腥味，风中隐隐传来的信息让他兴奋起来：就要来了，但要小心一点，猎人和猎物随时都会颠倒。他掂量着来人的实力，冷冷的对身后说：“散开，藏在石头后面，不要弄出声音。”

    他身后八个狼人低声的呜咽着，伏低身体悉悉索索寻找藏身的怪石，坚利的爪子偶尔碰撞到岩石发出叮当的金属声，他们的身形比人类高大一些，绿色的眼睛发出异样的光芒，尖锐的铨牙缭绕着饥饿的垂涎，挺直的尾巴几乎垂到了岩石上。片刻之后，除了远处隐隐约约的退潮声，四周又平静下来。

    神魔隐在岩石后面，从岩石的缝隙间往山下望去，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从这里一直延伸到海边的沙滩，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码头，空旷而寂静的码头上几只破旧的小渔船随着潮水来回飘荡，时间变得漫长，夜晚虽然漆黑，但对于神魔和狼人来说，微弱的星光也足以让他们看清一切。海岸上什么也没有，神魔压抑着心中的烦躁，他担心是否自己的判断错误，他不敢想象辛苦的谋划如果成空。狼人身上散发出浓重的臭味，如果在平时这是不可忍受的，神魔胡思乱想一下，又紧张的盯着海岸搜索。

    渐渐的，海面升起了一弯淡淡的初月，潮水缓缓退去的沙滩上，留下了一道道曲折蜿蜒的痕迹。暗淡的月色铺洒在深处的海面上，反射出微弱的粼粼银光，这时候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海面上一个细小的影子慢慢显现成一艘三桅帆船从远处驶来，风中的气息越来越重，神魔兴奋的从喉咙间发出一声古怪而压抑的吼叫。帆船越来越近，一只狼人动了动身体，触碰到一块松散的碎石，跌落的声音惊飞一只海鹰，鸣叫声划破静寂的夜空，神魔恼火的冲着它嘘了一声。

    帆船很快靠岸，三个黑影从船上下来，踩着细软的海沙沿着小路走向岩石这边。黑影越来越近，三个人竟没有察觉到埋伏，靠近这片岩石的时候，三个人谨慎的放缓脚步，现在可以清晰的看到每个人的面容。

    中间的是个年轻的女子，银色的长发垂到腰间，气定神闲，目光闪闪四下观望，白色的衣衫在海风中轻轻摇曳，更显的高贵而美丽。一个小小的鹿皮囊紧紧的系在她的腰间，手里长剑已经出鞘，剑身在月色映照下光影流动，“这世间竟然有如此美丽的女子”，躲在岩石后面的神魔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走在女子前面的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剑士，拿着剑背着弓，他面貌清俊，眉毛优雅的上挑着，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他手中的配剑一样挺拔有力。

    殿后的侍卫高大壮实，穿着精良的铠甲，手里的长枪就好像随时要刺出去一般。

    三个人在岩石前停了一下，轻声说着话，然后两个男子调转了位置，继续向这边走来。直到他们走进埋伏，空气中已经可以嗅到狼人身上浓重的臭味时，三个人这才警觉，左右张望。

    神魔怪叫一声跳上巨石，抬手之间掌心一道红光射向女子，四周立刻被映成了血色，剑士舍身挡在女人身前，红光打在他宝剑上，宝剑断为两截，他迅速取下背负的长弓，八个狼人咆哮着包围上来，但其中一只很快中箭倒地，剑士单膝跪地，他的下一箭射向了神魔，神魔咒骂着仓惶躲开。

    机警的枪卫把长枪挑在女子脚下，大吼一声，双臂猛的用力，女子借着这股气力高高跃起，再次落地时，已经逃出神魔的埋伏，但她并没有跑向来路，而是选择了背离海岸森林的方向。

    女子片刻不停，身后传来剑士和枪卫打斗声，神魔的怒吼中夹杂着狼人的咆哮声和哀嚎声，战斗声持续了一会，又归于平静。

    身后神魔大声呼喊着：“找到她，抓到那个女人。”剩余的两只狼人遵循命令追击下来，他自己则在两个侍卫的尸体上摸索了好长时间，一无所获，才又气急败坏的追下去。

    狼人的速度奇快，它们是天生的猎手，两只狼人循着女子留下的气味很快发现女子的踪迹。在刚刚进入森林的边缘，两只狼人一左一右夹击着朝她扑来，女子沉着而冷静，她身体下蹲，积蓄力量迎着左边的狼人扑来的方向跳起，长剑顺利的刺破这只狼人的胸膛，但这只凶惨的狼人在死去的那一刻用它锋利的牙齿狠狠的咬在了女子的左肩上，彻骨的疼痛，拖着她从空中落下来，但她没有丝毫停顿，挥剑斩下纠缠在肩上的狼头，奋力掷向最后一只狼人，一声懵响，两只狼头相撞产生让后者产生了片刻的眩晕，女子身体如离弦之箭飞速弹出，剑光如闪电般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狼血飙飞，最后一只狼人也被杀死在空中，它的尸体仍保持原来的轨迹，重重的砸落在她脚下，被撞击的几乎爆裂的狼眼失去了诡异的光芒。

    神魔身体像是漂浮在空中御风而行，他登上林中一处高地，感受着女子受伤的血腥气息，确定了女子奔跑的大概位置，口中念着古老的咒语，几十道天火被召唤而落，像一张大网落向女子四周，方圆半里的地方形成一个火环慢慢聚拢，最后变幻成一个牢笼困住了女子，确定女子无路可逃了，神魔才从飘飘荡荡过去，脸上满是得色。

    女子左突右冲，火舌幻化出狂狮暴龙挡住他的去路，她突然安静下来，解开腰间的皮囊，取出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红色宝石，捧在手中凑到唇边轻轻一吻，然后把宝石高高的举起来，她念起咒语，四周的空气突然快速的流向宝石，那小小的宝石，迸发出灼目的光芒，把她满头的银发也映成了红色，这光芒来的快消散的也快，当一切重新归于沉寂，神魔再看女子手中，宝石杳无踪影。女子挺身而立，蔑视的目光让神魔气急败坏的打出一道红光，女子颓然倒地。

    神魔收起天火，低沉的吼叫着，他把装宝石的袋子翻了一遍，确信宝石真的不见了，仰面朝天怪叫嘶吼，怒火中烧。

    风越来越大，吹淡了空气中的狼尸的臭味，雪花夹杂着冰雹开始飘落，很快暴风雪怒吼着来临了。面对狂暴的风雪，神魔不得不在山林躲藏起来，等到天明风暴停息，神魔不厌其烦的搜遍附近的每一个角落，无数次失望之后，这才悻悻然带着昏迷不醒的女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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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发现

    云川站在自家屋顶上，眼前是白雪覆盖的叶尔村，整个村子坐落在一处开阔的谷地之中，大部分屋子都是规整的石块堆砌而成，有两层的，也有三层的，屋顶用厚厚的石板铺成。村子里二三十户人家，错落有致的修建在一条青石板街道两边，远处的山峰，近处的池塘，到处有暴雪肆虐的痕迹，虽然石头建造的房屋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各家小花园都有一些稚嫩的小树被风暴拦腰折断，黎明之前的天空依旧显得昏暗，各家各户陆陆续续掌起了油灯，窗外的雪地被映照成暖暖的颜色，青石板街道上，大部分村民门前的积雪都已经铲出道路，只有不多的几个人家还在清理自家门前的雪，其中就有铁匠霍四家的女儿霍英男，这个有着男子性格的少女正吃力的挥动手里的铁锹，地面上两尺多深积雪对她来说是严峻的考验，但云川知道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去帮他。

    “我要不要去帮帮她，”身后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她看起来很需要帮助，霍四去了镇上还没有回来。”来的人是云川的堂哥云贵，后面的话明显是在解释自己的动机。

    他不知道什么也爬上了屋顶，仅仅比云川大一岁，但整整比云川高出一个头来，俊逸的脸庞棱角分明，消瘦的身材像旗杆一样插在云川的身后。

    云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现在去的话好像有点迟了，那里...你看...已经有人帮她了。”顺着两人的目光，在那个瘦弱的少女身边果然多了一个高大壮实的身影。“你要是实在想找点活干，就和我把后院的积雪清理一下，那里现在一定很糟糕。多出点汗，你就会忘记眼前的人。”云川顺着梯子爬下，不忘戏谑的嘲讽一下表哥，云川知道表哥喜欢霍英男，但是这件事如果让叔父知道了，一定会变的更糟糕，在叶尔村没有人不知道叔父白镰与霍四的恩怨，两个人年轻时因为霍四的妻子争的不可开交。

    但出人意料的是后来白镰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居然坚决的支持儿子为自己的爱情力争倒地，当然这是后来的事，现在的白云贵还不得而知，依然在为自己的爱情归宿惴惴不安。

    当两个人拿出工具站在后院里的时候，白云贵犹豫了一会还是艰难的做出了一个决定：“我想我这时候应该出现在她的面前，至少让她知道我的心意。”他毅然而决绝的扭头而去。

    “好吧，在这件事上我会无条件支持你，包括独自打扫后院。”云川环视着狼藉的院子喃喃自语“但是，你看起来更像去战场打仗而不是谈情说爱。”

    半亩地大的花园里，橡皮树被刮的东倒西歪，砸塌了两处围墙，这些树重新长起来又要过去许多年吧，仿佛刮断的不仅仅是这些橡皮树，还有消逝的童年，伴随着自己长大的树木就这样夭折了，转眼间自己已经十六岁了，云川感慨的想。

    这样的大的暴雪只有小时候听酒馆里的说书先生讲过。叶尔村地处在海岛深处沧月山中，远离海岸，在广阔的炉岩岛，即使海上再大的风暴也很难波及到这里，往年的冬天机会不会有雪，更多的是冷冷的冰雨，而今年，这已经是第二场暴雪了，相比眼前的场景，云川觉得上一场暴雪简直可以用温柔来形容。

    云贵回来的时候云川已经清里了大半，云川迫不及待的拉着他向院子一处角落走去，“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云川从随身的皮囊里拿出一样东西，攥着的手掌慢慢撑开，云贵就看见一颗鸡蛋大小的红色石头，它看起来太漂亮了，纯净透明，带着不易察觉的淡蓝色调，在已经明亮的晨光里熠熠生辉，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因它的吸引缭绕着生成淡淡的漩涡。

    “它真是太完美了，应该值不少钱，你从哪里找到。”云贵吃惊的接过宝石来观察，他把它举起来，试图透过刚刚升起的阳光查看它的异常美丽，光线在它的内部折射出瑰丽的图案。

    “就在这里，看见了吗，那片烧焦的草坪，我发现它时，它就躺在那里。”云川指着不远处的一片草坪，“看起来应该是昨天晚上从天上掉下来的，真是太奇怪了。”清理干净的雪地露出一片烧焦的痕迹，隐隐形成奇怪的图案，但两人并没有发现。

    云贵把宝石放回他手中说：“你该把它好好收起来，商人进山的时候也许会卖个大价钱，靠着它我们或许会迁居到出云镇，父亲明天从镇上回来，交给他拿主意好了。”云贵一直向往着迁居到出云镇，因为霍四不止一次在叶尔村扬言要把女儿嫁到镇上去过好日子。

    云川了解他的心情，云川把宝石收入囊中，两个人开始研究霍英男的问题，云川知道，相比于突然出现的宝石，云贵更关心霍英男的问题，“怎么样，和英男都说了什么？”。

    “你知道的，她是一个没有心机不爱说话的姑娘，何况还有个爱献殷勤的家伙在旁边，她又能说什么。”他愤愤的说道，但似乎忘了自己何尝不是爱献殷勤的家伙。

    “哦，那没有一点进展喽?”云川知道他说的爱献殷勤的家伙是村里屠户家的二小子石举，同样是霍英男的爱慕者，但那家伙的脸皮要比云贵厚出不止一层，云川其时还想说，爱情何尝不是要有一张超厚的脸皮做基础，但是没有说出口，他了解自己有点腼腆的堂兄，让他的脸皮后起来太难了，好在霍英男对云贵还是很有好感的，作为局外人的云川对这一点敏锐的有所察觉，因为霍英男常常会借口白家没有女主人，每次点心都会多做一些送过来。

    “她说明天会早点到村外等霍四回村，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担心被父亲看到事情会变的更糟糕”云贵每次想到父亲和霍四的恩怨就沮丧的不得了。

    “我才发现她比你要勇敢的多，我要是你就会去，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不是吗？”云川一边打击一边鼓励。

    云贵没有回答，手中的斧头狠狠劈在木头中，像是下定决心去做一件艰难的事情一样。

    两个少年闲聊着继续干活，清理完积雪，把烧焦的土地又重新翻整以便第二年重新种植，再把断折的橡皮树锯成一段段的燃木，今年冬季格外冷，需要更多的燃料，所有工作做完天色已黑，两个人胡乱吃了些烤兔肉，各自回屋躺着床上，睡意笼罩着疲惫的身体，很快传出轻微的鼾声。

    壁炉烧的很旺，燃烧的木头爆裂作响，烟道里的风声很大，难道暴风雪又要来临了。

    这一晚云川做了一些很奇怪的梦，他睡着的时候，宝石偶尔会散发出美丽的光芒，即使被压在枕头下面，依然映的屋子通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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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约德尔人

    村子一里之外是叶尔村唯一的入口，这里有一段斜坡，大概两百步左右的距离，从出云镇回来的村民如果带着沉重货物，要爬上这段斜坡是非常吃力，何况如今这时候更是堆满了积雪。走下陡坡，山谷里一条山涧蜿蜒横过，上面用粗壮结实的原木架起一段宽阔的小桥。

    云川和堂兄吃过早饭早早的在这里等候回村的叔父。两人到达村口的时候已经有四五个村民守候在桥边，三三两两的孩童在桥下结冰的山涧上划来划去，大声尖叫着释放他们的欢乐。

    霍英男也站在人群中，一边礼貌的与身边的村民相互问候着，一边频繁的看着叶尔村的来路，直到云川云贵出现在视野，才如释重负的轻轻挥手微笑，兽皮短衫衬托着她姣好的身材，清亮的眼睛，金色的长发，仿佛一只雪中轻舞的精灵，她的风采牢牢的吸引着云贵的目光，木讷的站着她面前不知所措，反而是霍英男不时的挑起一些活跃的小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