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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徐才正回乡
大宋皇佑元年,这一年算是近几年来少有的平静之年,边关并无大的战事,朝堂之上赵祯皇帝罢免了陈执中,启用文彦博,朝政清明,正是大宋兴盛之像,只是在河北路内,先是发了一场大水,后又瘟疫发作,亏得皇帝拨下钱粮,药物,免去兵役杂税,故此灾情并不严重,到了秋分时节,天气渐凉,瘟疫便也去了。
话说这河北路内有河间府,河间府下辖高阳县,高阳县有一处富平乡,地处在大宋朝版图的边缘,平常时候边境时常有异族侵扰,盗贼出没,再加上有官府克扣,那百姓生活自然比不得中原京都富裕,可是这一次算是因祸得福,由于离得河岸远了些,大水并为冲到这里,疫病也未曾来临,故此百姓未曾遭难,可是这乡的乡正张大茂眼看着左右临乡的乡正一个个的都到高阳县县衙里上报损失,张大茂便也有些按耐不住。
你看他们这些乡正,虽然说未曾入了品级,没有考核升迁,可是你看大水冲到我的乡里,叫我乡里死伤若干,损毁财物若干,再来一场瘟疫,又叫我死伤若干,损毁财物若干,天灾人祸谁能躲得,只要报了上去,再在县令面前诉苦一番,按照以往的惯例,朝廷自然会有钱粮拨下,不说自己能分得多少,最起码今年要缴纳的钱粮就要少上许多。
既然有了这个便宜为什么不要占上一占,不过富平乡这个事情毕竟是有些假,所以这些日子张大茂都在为这个事情跑前跑后,忙的腿不着地,不曾着家,眼看着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张大茂心中也送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张大茂本应该再去县城一趟,走动走动,了一下后事,不过这一日张大茂却是去不了了,原来这一日乃是富平乡中在京任职的徐才正告老还乡的日子。
要说这个徐才正可了不得,想这高阳县地处边境,若是说舞刀弄枪,庄家把式,便是田间地头都能随便找出几个来,可是大宋朝乃是以文治国,力气大不值钱,能够读书识字,吟诗作画才算是本事,而这徐才正家里算是富裕,从小便也喜爱读书写字,家中看见,便咬一咬牙,筹集了些资金,把徐才正送去了读书。
若是说那京城里找一个读书人容易,可是在这穷乡僻壤里找一个读书人却是不易,那徐才正当真有些志气,离家那年方才一十六岁,四处漂泊求学,一直到了而立之年,便学到了许多学问,小有名气,当时宋太祖赵匡胤已经平定天下,各处相安,尊崇文人,徐才正入开东京封赶考,一举考中进士,入朝为官。徐才正本以为如此便可以一展才华,大展宏图,只是等徐才正真正入了朝堂才知道,那读书做学问与为官治世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想那读书,只要头脑聪灵,名师引导,多少都能有些学问,可是这为官之道却是不同,博闻强记,心思活泛只是最末一条,更多的还是要能够察言观色,曲意逢合。徐才正却是个正直的性子,又没有什么背景,初入朝堂的时候不能适应还有人看重徐才正的才华,提点两句,时间长了众人看徐才正的确不是当官的材料,便也就每人搭理了,眼看着同入朝堂之人皆尽各自升迁,徐才正心中心灰意冷,最后去了国子监在国子司业的位置上,一连十几年,到如今年岁大了,无心致仕,便告老辞官,回了这高阳县富平乡中。
不要小看徐才正这个国子司业这个职位,要知道宰相门的门人前尚且是七品官,而徐才正这个正经八百的进士出身的京官更是堂堂的正六品官职,更是在国子监中教授学业,认得不少京中大员子弟,虽然如今已经告老还乡,可是拿了名贴送到京中各大府中,也决然不会吃了闭门羹。那高阳县的县令彭得然自持身份,不好当面迎接徐才正,便叫张大茂代替他在高阳县的官路上等待徐才正回乡。
张大茂得了吩咐,可不敢怠慢,张大茂斗大的字只能识得四五个,可是能够当上乡正,便是属于那种能够察言观色类型的,这高阳县一共就这么大,县令彭得然也不是瞎子,哪里还能不知道富平乡情况如何,可是张大茂睁着大眼说瞎话,彭得然还是装作饶有兴趣的听了半天,然后一拖再拖,一直把事情拖到了今日,在跟张大茂对话的言语之间,仿佛不经意之间,连续问起徐才正的情况三次,张大茂哪里还不知道徐才正什么心思。
就在前一天,彭得然还拍着张大茂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大茂啊,我虽然官级不大,可是也是有八品,更是已经掌管高阳县三年,你摸着良心说,我把高阳县治理的如何?”张大茂仔细回想一下,这个彭得然毕竟是读过书的,到任高阳县以来,虽然不能说是兢兢业业,可倒也算是勤勉,无有大功,可也无有大过,好在这几年里没有天灾人祸,故此高阳县发展的还算是不错。想归想,可是张大茂哪里敢这么说,嘴里不住的奉承道:“大人为官三年,励精图治,北抗契丹,内治万民,叫我等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可称是我们的父母官也。”彭得然听了摇头晃脑,自言自语道:“哎呀,你看我,原本是中原出身,本想着为民请命,故此来到边疆,可是辛劳三年,三年功劳却无人得知,我听闻那古人为官离任之时,万民相拥,还送有一柄万民伞,你说我既然有些功劳,怎么没有人送我一把呢,当然,若是文曲下凡,我不敢比,可是我听闻你乡里有以为徐才正徐大人在国子监任职,如今告老还乡,若是徐大人在回乡之后能看见家乡富裕,焕然一新,夸奖我两句,我也心满意足了。”张大茂哪里还听不出彭得然的言外之意,徐才正夸彭得然有什么用,关键是这夸奖的话能让吏部的官员听见才是真的,然后在彭得然的考评上加上一级,将彭得然调回中原,才趁了彭得然的心意。
张大茂既然知道了县令大人的心思,急忙告退,可是张大茂思前想后,却发现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张大茂现如今也已经有五十高寿,比徐才正稍微大上一些,小时候与徐才正打过交道,那徐才正的才学没的说,可就是性情实在是太过耿直,有一说一,若是他看见彭得然的确是治理有方,那么写一封书信直到东京没什么问题,可是若是他看见彭得然治理平庸,没有什么作为,那叫他写信,难比登天。
张大茂为这件事愁了半天,最后还是觉得,都说举拳不打笑面人,自己便远些迎接,笑脸相迎,捡着高阳县富裕的地方领着徐才正转一转,然后好吃好喝,求着徐才正写下书信,都是乡里乡亲,想徐才正也不能驳了自己的面子,如此想着,张大茂才带了十来人,都是与徐才正打过交道的,来到了高阳县官道,等着徐才正归来。
现在正是入冬时节,北方的汉子虽然说身体强壮,可是这几人已经在这里等了大半天,便是个石头也已经是冻透了,几人便再路边捡了些干柴,升起一个火堆,便烤火便等。张大茂心中焦急,心说按照之前徐才正回家的书信推算,徐才正正是在今日回来,难道这徐大人在半路有事耽搁了不成,若是如此,自己岂不是明日还要前来挨冻不成。
张大茂正在想着,便看见远处过来了一乘驴车,张大茂心中大喜,要知道大宋虽然富裕,可寻常百姓人家也不是谁都能有驴车乘坐的,而自己这个穷乡僻壤又没有哪一个当官的大人轻易前来,故此定然是徐才正无疑。张大茂心中不由得一声感叹,想自己小时候乃是和徐才正一起长起来的,自己还曾经打过他的屁股,没想到几十年过去,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乡正,而人家却是高中进士,衣锦还乡了。
张大茂急忙招呼众人,来到大路上,等候那小轿的到来,离得近了,张大茂看见那驴车旁边之人,正是徐才正的管家,也是同乡的一个老哥,于是更加确信这轿里的就是徐才正,于是急忙带领同乡之人,上前站立两旁,准备迎接。按道理说徐才正现在已经辞官不做,张大茂本不应该如此,可谁叫人家徐才正是京城回来的人呢,若不是顾及身份,张大茂恐怕还要给徐才正跪下呢。
眼看着驴车来到近前,张大茂不敢正面阻拦,上前一步,站在路旁,躬身施礼,高声叫道:“富平乡乡正张大茂恭迎徐大人衣锦还乡。”张大茂虽然身为乡正,可也是个汉子,自以为自己这一声足可以叫驴车里的徐才正听见,就算徐才正听不见,那管家也能看见自己,禀报徐才正,而徐才正哪怕念在同乡之宜,也要停下来与自己攀谈几句,何况徐才正以后还要在自己治下,总要给自己几分薄面的,可是再看那驴车,却仿佛没有看见张大茂一般,从张大茂身边一闪而过,理都没理。
这下子,张大茂有些尴尬了,他这乡正再小,好歹也是个官员,平常管理着一乡百户人家,如今被这是个乡亲看着,自己上赶着巴结徐才正,可是徐才正却理都不理自己,叫自己这乡正的脸往哪搁,岂不是成了乡里的笑柄,威信何在,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展开。于是张大茂紧跑两步,想要追上驴车,问个清楚,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可是哪里成想,本来那徐才正的驴车还不算快,可是等张大茂要追的时候,那管家却一鞭打在了驴屁股上,那驴倒是听话,一声嘶鸣,四腿发力,也不怕那道路崎岖不平,颠颠簸簸,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张大茂这下子有些生气了,心道这个徐才正真的是给脸不要脸,自己好歹也是个乡正,就算徐才正当官几年脾气大了,看不上自己这个小官,可自己毕竟也是同乡,论起来他还要叫自己一声表兄,怎么能对自己视而不见,叫自己丢丑。想到这里,张大茂心中更加不忿,心说自己定要赶去徐府讨一个道理,若是徐才正还不搭理自己,自己便去找他的老母亲,那老太太通情达理,他徐才正不是能耐,再能耐你敢有本事不听老太太的教训,若是当真敢驳斥一句,自己管他什么徐大人,当即把他抓了,扭送官府,问他一个忤逆之罪,想到这里,张大茂呼喊一声,捡着那乡间小路,一路狂奔,直奔富平乡徐府而去。
张大茂自小便长在这里,对这田间道路轻车熟路,来到徐府门外,正看见那驴车停在了徐府门外,而那左右聚集的乡里乡亲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在那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张大茂看见自己没有拦住徐才正,叫他进了家门,心中大怒,他不好拿徐才正如何,可是对于这些百姓却是不怕,大步流星走了过去,在人群后面大喝一声:“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张大茂能够当上乡正自然是有些手段的,那乡民看见张大茂来了,便一哄而散。
张大茂现在还不知道这驴车里坐的是不是徐才正,有些拿不准主意,抬头正好看人群中有一个名叫许牛的无赖,平日里游手好闲,可是富平乡里的大事小情,没有他不知道的,张大茂便抬手把许牛叫了过来,问道:“许牛,你何时来到这里的?”许牛轻易的没有巴结张大茂的时候,如今机会难得,急忙嬉皮笑脸,凑上前道:“启禀大人,那徐大人回乡多大的事情,我天还没亮便来这,足足等了一天了。”张大茂点头道:“既然如此,我问你,你可曾看见,那驴车里下来的可是徐大人吗?”许牛点头道:“正是正是,那还有假,要不说人家徐大人是京城回来的官,那派头就是不同,下了驴车之后也不与我等说话,直接便进了徐府,紧闭大门。”
张大茂听见吃闭门羹的不止自己一个,心中反倒是有了一丝慰籍,心想难道是徐才正遇到什么状况,或者这是人家京城的礼仪不成,张大茂点头,然后又忽然问道:“既然徐大人回了家,你们便应该各自散去,怎么还聚在徐大人家门口,指指点点,成何体统。”许牛被张大茂吓了一跳,心想这是自己一个巴结张大茂的好机会,于是狠狠心,左右看看无人,上前一步,附到张大茂耳边轻声说道:“大人,不是小人诬陷徐大人,只是在徐大人下车的时候,怀里好似抱着什么,等徐大人快要进门的时候,小人好像听见了一声小孩啼哭的声音传来,乡亲们不少人都听见了,故此聚在一起,纷纷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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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徐善德
在大宋朝中,虽然在皇帝那里便有“不因言获罪”的例子,可那些话都是说给御史士大夫说的,放到寻常百姓身上,你敢平白无故诬陷一个官员试试,照样把你抓起来,最轻也要打你几下板子,叫你长长记性。而那徐才正虽然说是告老还乡,可身上也还有荣誉加身,给许牛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当众说徐才正回来抱回来了个孩子,这事若传扬出去,无论真假,徐才正没有什么,可是许牛便要吃一顿苦头了,故此许牛只能是在张大茂耳边附言,不敢声张。
即便如此,张大茂听了也是到吸一口冷气,想这大宋朝里,虽然那些文人雅士的风流韵事已经广为流传,深以为傲,可是风流归风流,君子还要讲究明守心性,坚忍克制,你好酒可以,歌舞可以,甚至到了花街柳巷也可以,但是一个没有控制住,凭空之间有了一个孩子就说不过去了。张大茂越想这件事越不对劲,那徐才正虽然说身在京城为官,娶了一妻一妾,可是老母在家,徐才正早早的就把妻妾送回老家,照看老母,这一妻一妾生有两二一女,现都在家,他再从哪里有一个孩子回来,若这是徐才正与哪个女子所生,下车之时又不见哪个女子随他一起,如此一来,徐才正岂不是成了一个抛妻的登徒浪子,乱了礼数,违了纲常。这个年代的读书人最看重什么,最看重的是名声,要真是如此,事情传扬出去,徐才正恐怕身败名裂,那县令彭得然还要什么举荐信,赶紧跟他划清界限才是。
张大茂想着,就要去跟彭得然念叨念叨这事,可是转身走了两步,他又回来了,心中想到,自己怎么这么糊涂,那许牛乃是街头无赖,自己又没有亲眼看见,怎么能轻易相信了许牛的话,自己还是要想个办法去徐府里查看明白,再去找彭得然才好,省的到时候事情不对,叫自己里外都做不成好人。
这么想着,张大茂迈步来到了徐府门前,在这种乡间辟野,六品官的住宅,说是府,其实也就是比平常百姓人家建造的大一些,规整一些,甚至还没有县城里那些大商人的住宅豪华,张大茂先透过门缝往里看了看,见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音,看不出什么异常,张大茂再直起身,拍了拍门环,过了一会儿那徐府的管家便过来给张大茂开了门。这管家也是本地人,与张大茂自然认识,看见是张大茂来了,破有点不好意思,就算张大茂不是乡正,毕竟人家在半路上专程等你,结果你装没有看见人家,反倒是加了一鞭走了,现在人家正主找上门来,总会有些难为情的。
张大茂看出来了管家脸上神色,故意没有提起之前的事情,以和为贵才是张大茂的作人准则,于是对着管家拱手道:“赵老哥,徐大人可曾回来了?”管家看张大茂这么客气,更加惶恐,急忙摆手道:“大人客气,主人回来了。”张大茂道:“想徐大人久在朝中为官,如今衣锦还乡,小人备下一桌酒席给徐大人接风洗尘,正要拜见,还望赵老哥通禀一声。”管家自然知道张大茂不是跟自己这个老头子聊天的,可是管家回头看看,面色为难的说道:“大人,主人吩咐了,今日赶路,身体疲惫,要好好休息,恕不见客,这……”张大茂一看,便知道徐才正家中果然有事,如若不然,哪怕自己是有求于徐才正,按照官场礼节,也要出来相见,这才是待客之道,可是如今徐才正闭门不见,岂不是心中有鬼?张大茂想到这里,心中暗笑,说好一个读书君子,原来也有这龌龊之事,好好好,你今日身体疲惫,算是一个理由,我不扰你,我明日再来,看看你还有什么理由不见我。张大茂也不着急,还是满面带笑,拱手道:“既然这样,那麻烦赵老哥和徐大人通禀一下,我明日再来恭候徐大人。”张大茂说完,转身便走了,那管家忧心忡忡,关闭大门,看了看那正方堂屋,叹气一声,回了自己的门房。
此时候天色渐晚,徐府里本应该庆祝徐才正回家,可是到如今却是寂静悄悄,几个下人都躲在了自己的屋子里不敢出来,两位夫人则是爬到了正房屋子的墙根底下,侧耳倾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原来,自从徐才正一封书信寄回家中,言明自己几时回家,顿时欢喜了家中老小,两位夫人主持,将家里又收拾一遍,准备了丰盛酒宴,等着徐才正回家,两位夫人更是早早的等在门口,远远看见徐才正驴车过来,夫人立即前去迎接,可是却见徐才正面色焦急,一脸的慌张,也不搭理两位夫人,紧走两步便进了大门,两夫人不知为何,想要上前询问,就在这时,便从徐才正身上传来一声小儿啼哭的声音,两位夫人闻听,脸色大变,再看徐才正,加紧脚步,头也不回,直跑入了老太太房中,关闭了房门,不叫其他人进入。
大宋最崇尚儒雅之风,更何况徐才正乃是读书人,取得这两位夫人也自然懂礼仪,知分寸,但是不得不说,女人就是女人,这时候你喝醉酒可以打她可以骂她,但是有些事情对于女人来说却是揉不得沙子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或者说自己孩子在家里的地位。母凭子贵,一点不假,徐才正这一妻一妾,正妻王氏生有一儿,小妾张氏生有一儿一女,这两人虽然都有心给自己孩子多争取些好处,可是这家里就这么大,孩子也小,低头不见抬头见,也没有什么可以争执的,两人逐渐也达到了一个平衡,谈不上亲入姐妹,可也能过的下去,但是如今,两人好不容易盼着徐才正回家,能够教导自己孩子,读书赶考,求一个出身,可是这徐才正回来却还带回来一个孩子,这算怎么一会事情,再看徐才正脸色慌张,两夫人都是跟了徐才正几十年的人,哪里还不知道徐才正的脾气,这个孩子,定然是来历不正,故此徐才正才会心虚。
想到这里,两个夫人对视一眼,瞬间结成了同一战线,怒气冲冲,直奔正房而去,旁边有不开眼的仆人端着准备好的净水过来问要不要给徐才正端进去,那王氏挥手便把水盆打翻在地,吓得这些仆人一个个散了,那两位夫人怒气冲冲来到正房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之间一下子又都怂了,没办法,这两人本都不是悍妇的脾气,平常那老太太又教导有方,两人还真不敢就这么硬闯进去,故此只能站在窗户旁边,听里面如何。
也难为两位夫人了,这么大冷的天气,趴在墙根底下,半天冻的手脚冰凉,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没办法,他们自然是听不见,因为现在这时候里面也没什么声音,徐才正正老老实实的跪在老太太面前,不敢动弹,而徐才正怀中,果然有一个婴儿,看这婴儿,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闯了大祸,在驴车上睡了一路,在门外醒来叫了一嗓子之后,现在正在睁着大眼,不哭不闹,四处打量,那一副模样,叫徐才正看的不由得面带笑意。
徐才正这一笑算是坏了,那老太太正坐在椅子上审视徐才正,看见徐才正面带笑容,不由得生气,站起来一巴掌打在徐才正脑袋上,骂道:“你个逆子,我说你怎么把两个夫人都赶了回来,原来是在外面有了新欢,竟然还生下一子,你活了这大半辈子,这岂不是晚节不保,坏了名声。”徐才正如今也老大不小,被老太太打这一巴掌,也不敢还手,只能委屈道:“母亲在上,这个孩子当真不是我的,您想,我身为六品国子司业,若是看上那一家的女子,娶回来也就是了,哪里还用隐瞒,这个孩子,的确是我在路上遇见,看他可怜,故此抱了回来。”老太太冷哼一声,骂道:“我虽然老了,可是却不糊涂,不说如今太平盛世,不能说家家富裕,可也不是那清贫的时候,养一个孩子绰绰有余,而且你看这孩子,额头宽大,双目如星,鼻梁高耸,一看便是相貌非凡,非是普通人物,谁能够将如此孩子舍弃。”徐才正犹豫半晌,又说到:“母亲,实话跟你说吧,这孩子真的是非常人,我在山林中远远看见他时,有虎狼在一旁守护,有雌鹿给他哺乳,待我过去,便都散了,我知道这孩子定非常人,故此才不顾名声,把他抱了回来。”
老太太是知道徐才正性格的,如此事情,徐才正段然不敢作假,可若说的都是真话,那这件事情便非同小可,要知道不凡之人,必以奇生,这孩子有虎狼守护,雌鹿哺乳,怕是那皇帝降生也没有如此异象吧,若是此事穿了出去,不止这个孩子,恐怕整个徐府都抄家灭门,如此说来,这孩子便是一个祸端,可是老太太再看看这孩子,有心把他扔出去,任他自生自灭,可是人心都是肉长,老太太又怎么忍心把一条生命害在自己手中,前思后想,叹一口气,说道:“才正,如今你还是徐府之主,你说如何便是如何,不过你要记住,你若是想要把他留下,只可以说是山野之间取得,不可把异象讲出,否则恐怕此子性命不保,我等也要受他连累。”徐才正急忙点头:“这个自然知道,此事我只对母亲言讲,并未有他人知道。”
老太太点点头,围着徐才正转了两圈,忽然大声说道:“徐才正,你真是越活越没有出息,这个孩子既然不是你偷情所生,只是山野中捡来,你心虚什么,有什么可见不得人的,上天有好生之德,便是寻常人家看见乞讨之人尚且要救济一二,你身为读书之人,更应该与之为善,如今我做主了,你便受他做了你的义子,从今以后,他便姓徐,起名善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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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徐才正教书
这世界上既然分为男人和女人,男人与女人便各有不同,若是说通达治世,判官理事,自然是男人擅长,可若说道心思缜密,暗中算计,还是要数女人厉害,看徐才正怀抱徐善德回家,一脸做贼心虚的模样,叫别人看去,就算是没事也要议论出些事情,可是徐老太太一番话,却化去了徐才正一番紧张。
等到第二日里,不用张大茂亲来,徐才正早早的就把管家打法出去,来到乡里有名望的人家,请来了各位德高望重之人,在家里摆下酒席,当众宣布,收下了徐善德这一个义子干儿,至于来历自然说是半路上有人遗弃,被徐才正看见,不忍丧于虎狼之口,故此抱了回来,至于其中细节,自然是隐藏了去。不得不说,徐才正这个理由很正当,没有人能够辩驳,如今大宋虽然是与夏朝大辽交好,可是边关毕竟不太平,时常能够在野外看见无名死尸,大家都习以为常,故此这一次被徐才正捡来了一个孩子也算是正常,再怎么说,这也只是人家徐家的家事,只要人家徐家大小认了,外人又能够说些什么。
那么徐家人就都认这个孩子吗,乡亲们都扭头看向了徐才正的两位夫人,可是人家这两位夫人笑容满面,最起码在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叫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好不失望。那么这两位夫人当真就愿意吗,自然是不愿意的,昨日夜里等徐才正出来,看果真给他们抱了一个大胖小子回来,气的这两位夫人直接跑去找老太太哭诉了,那老太太也是女人,自然知道两人心中想法,等两人哭了一阵,老太太佯装不悦说道:“哭什么哭,莫说这个孩子是捡来的,就算是我家才正真看上一个女子娶回家来,难道你们还能有什么说法不成!再说那个孩子,才正只是把他收为义子,即不分你们家产,也不占你们名分,若是长大成才,还能帮你们一二,如今只是要吃咱家一口饭,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老太太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也给两个夫人做下了保证,这两人求的是什么,怕的是什么,不就是怕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孩子分了家产吗,如今老太太既然把话说明挑开了,两人也就没有什么可争的了,一脸不愿意的,算是接受了徐善德。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等到宴会结束,张大茂找到了徐才正,言说县令彭得然之意,那徐才正这时候一桩心事了了,正在高兴,心中也有些心虚,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亲自执笔,想想如今有一位吏部员外郎乃是当初自己的弟子,如今正是掌管外地官员升迁考核,于是修书一封,首先表写彭得然三年无过,而后稍微用了一些赞美之词,写了写彭得然治理有方,百姓安居乐业,然后便把这一封信交给了张大茂由他转交彭得然,等到彭得然进京述职之时,自然能够有些用处。
徐才正不能白当了二十年京官,对于官员考核的门道还是有些研究的,若是放在十年之前,彭得然这样的官员,应该算是宋朝最喜欢,也是最多,最容易做的官吏,三年一考核,只要在任职期间没有过错,便是有功,待到考核的时候,定然要有所晋升,即便不是升官,也要调往内地,补一个肥差,可是自从范仲淹新政之后,便废除了这一条政策,改成了官员无过便是有错,三年期间治下若是人口没有增加,赋税没有上涨,最低也是一个原地留任,再严重些还要降职停用。可是又过了一年,以范仲淹为首的新政君子都被调出京城,新政也就不了了之,又恢复到了之前的老套路。
徐才正这封信正是按照吏部现在的考核标准写的,彭得然一个小小县令,哪里知道这么多门道,看见书信,见徐才正虽然没有大肆赞扬自己,可也夸奖自己几句,彭得然倒是有自知之明,自知这也足矣,也欣喜无比,对张大茂的富平乡自然多加照顾。
皇佑元年便这样过去了,波澜不惊,没有什么涟漪,转眼到了皇佑二年,大宋朝继续着他的发展,同事徐善德也在徐府住了下来,徐才正把徐善德抱回家里的时候看着徐善德不过一岁大,再加上生的浓眉大眼,实在乖巧好看,这样的婴儿,任谁看见都会喜欢的,尤其是那徐母老太太,每次抱在怀里都舍不得撒手,那两位夫人虽然有心顾及,但毕竟不是那些嫉妇,过了一段时间,便也适应了徐善德的存在,自己孩子该有吃的,便也会有徐善德一口吃的,这一年里,徐善德一晃从怀中襁褓能够成功下地走路了,而徐才正两个儿子,大的已经有十二岁,小的也有七岁,而最小的女儿也已经五岁,都已经能够读文识字,徐才正在家里闲来无事,便开始了教导自己儿女的工作。
说起教育孩子这件事,别看徐才正身为前国子司业,教导的都是些天之骄子,富贵子弟,天下英才,可是教别人是一回事,等到教自己儿子的时候却又是另一回事,想这徐才正在官场上就不知变通,只认死理,在教儿子的时候,仍然是一副翩翩君子形象,那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开始看着父亲上课挺好玩的,认真的听了两天,可是那经书枯燥,别说小儿徐静才七岁,女儿徐玲才四岁,就算是那大儿徐峥也听不下去了,在徐才正讲书的时候,忍不住偷偷开了小差。
若是这种情形放在不管哪一朝代的私塾里,被教书先生看见,不跟你讲道理,没有别的办法,就是一个打字,打的疼了,孩子自然就长记性不敢了,这是多少年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自当要遵守,可是徐才不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徐才正是在国子监教学留下的习惯,看见自己儿子偷懒,竟然开始给他们讲起大道理来,而且这道理上至治国安邦,下至人兴家和,慷慨激昂,念叨了半天,要知道,十来岁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是非,徐峥徐静徐玲三人听得昏昏欲睡,一点没往心里去,可是他们不听,旁边却有一人听得津津有味,此人,便是徐才正抱回来的养子,徐善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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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徐善德初露峥嵘
徐才正教的乃是圣人之道,可是他的两个儿子却不是做圣人的材料,尤其是那徐峥,自小便在富平乡长大,书没有读多少,可是跟着乡间的各位大侠们,武功招式却没有少学,什么叫做长拳短打,刀枪剑戟,徐峥都能跟你演示一二,有没有本事,反正样子也算是那种样子。
徐峥身为家中长子,自然倍受家中恩宠,小时候这样能够看做是孩子淘气,无人管教,可是等他大了再想让他改却是难了一些,要知道这徐府上下,虽然生在边疆,可是上下几代里也没有一个武夫,在这个时候,读书人自然是看不上练武人的,但是徐峥嘴里却振振有词,放下话来,要抵御外敌,做一个马上的大将,你看那老太太两位夫人都是女人,生在边疆,竟然反驳不得徐峥。哥哥如此,弟弟也差不了多少,屋子里读书哪里有舞刀弄枪好玩,看他整天跟在徐峥屁股后面,徐峥是元帅,徐静就是将军,老太太两位夫人说了不算,徐峥说话才最管用,老太太两位夫人气的没辙,可是却谁也管不了这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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