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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嘤嘤唤儿声

    陆子非心里想着该结束了吧?一个地球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律师来到大宋,还没想清楚事情的原因,就代替弟弟从军,不是他想代替,是因为刚穿越而来的他接受不了这么一个身份,主动要求来的,以前看电视和电影中的将军指挥千军万马,站在城墙上或者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所向,敌人灰飞烟灭,来战场的路上还做梦自己说不定也能当上一个大将军,多威风啊!和其他穿越小说中的主角一样,王八之气震慑天下,一到战场,敌人全吓得屁股尿流,但你来到真正的战场以后,你才知道那他妈都是扯淡,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一个死人在你面前你还能假装镇定,几千个尸体在你面前时,军营的气氛加上你自己的心里作用,对于一个第一次上战场的人来说不尿裤子你就是好汉,幸好陆子非是厢兵,不属于战斗部队序列,在军营里三年啥事没干就光搞后勤,做饭,喂马,修兵器,只有你想不到,挖厕所也是你的,马不停蹄的跟着大部队跑,陕西,甘肃几乎快跑完了,换长官就像换衣服一样,命令多的都不知道听谁的,经历了三次战役,全输,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附加主角光环,历史的失败还在继续,好水川战役刚刚结束,宋军被党项人像兔子一样撵的满山跑。

    经过三年的侧击旁敲,陆子非终于确定了自己身处怎么样的一个朝代里,穿越来的那年是宋宝元年间,现在是庆历元年,这两个年号是历史上真正做到了“仁”这个字皇帝的年号,宋仁宗——赵祯,仁宗万事不会,但会做皇帝,小时放权,大事独断,玩百官于股掌,这是后世对他的评价。

    如果说唐朝是婚外恋者的天堂,那么宋朝就是读书人的天堂,定川寨,三川口,好水川三年三次大战役死去的将领数不胜数,郭遵,刘平,王珪,任福等等,陆子非开始就是郭遵手下的兵,但是这三年没有一个重要的文人在战场死亡,原陕西知州范雍在战役失败之后仅仅调改他处,依然做知州,夏竦作为三大战役的主要负责人没有责任反而由泾原秦凤经略使升为陕西都部署兼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把范雍所管辖的底盘和人马全交给了他。这还不能说明问题的话,再举个例子,大臣可以和皇帝在朝堂上争吵,可以拽他的龙袍,可以把唾沫星子溅到他脸上,可以把他喜欢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驱逐出宫,仁宗在位期间没有杀过一个三品以上的官员,他是一个开明的皇帝,所以穿越在他的朝代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有个前提你必须是文人,武将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秀才,你在想什么呢?问了你好几次都不说话。”转过头看到是王叔。王叔叫王超,是一名从禁军退下来的老兵,从陆子非踏入军营的第一天就对他很照顾,好几次在党项人的道口下逃生都是王叔救了他,其实王叔年龄不大,今年刚好四十岁,由于长期在北方下地劳作、打仗,北方的气候又很干燥,看起来皮肤黝黑,络腮胡子,让人错以为他已经年龄很大了。

    “王叔,你说让你一个打仗的粗汉去给人看病,当郎中,你可以吗?”

    “当然不行了,村里的牛和羊生病都看不了,哪敢给人看,不死人才怪,你问这干啥。”王超一脸怪异的看着陆子非回答到。

    “那皇上为什么打仗要让那些夸夸其谈、纸上谈兵的相公来指挥战斗,难道我们大宋没有将军了吗?”王超听到陆子非这样说,四处瞄了一下,看到没有走到跟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你疯了吗?以前在军营里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就算了,现在到处都是官,还乱说,这是太祖定下来的规矩,以文驭武,这是祖制,在我们大宋没有武人可以单独领兵作战的,太祖朝除外,你是运气好,在今下的将领里就有一个和你一样的,也是为弟弟代罪,他是刺字充军,你有秀才的头衔,躲过了这一劫,不然你真不如他,如果那样的话,你这一生基本就毁了。”

    “王叔说的可是狄汉臣,狄青将军”“哦,没想到你知道的还不少,就是狄青将军,王叔能看出来你是个有想法的孩子,你虽然不能上场杀敌,但你给我们的建议让我们活了下来,我敢说我们一起的这几百人都很感激你,但是这些大头兵给不了你什么帮助,你真要想出人头地,东华门外,千古唱名才是你真正的出路,这几次战役你都是亲身经历者,是将士们不出力?郭遵、王珪两位将军的死你亲眼所见,他们一步都没有后退,死于乱箭之中,那么,问题出在了那里,禁军在太祖,太宗朝不说,就是真宗也和辽人死战过,仁宗朝就被一个三家姓奴的后人打成这样(这个三家姓奴说的是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的祖父,李继迁),你是读书人,王叔是个粗汉,道理你比我懂,有几个晚上我看到你在偷偷祭奠他们,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红的像苹果,还告诉我们说你想你母亲了,不是我们铁石心肠,而是我们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这次事情结束,你的罪名将彻底洗清,回去以后好好看书,王叔希望在东华门外听到你的名字。”

    “王叔你是高看我了,前面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吵。”王超也纳闷,这里距离军营很近,普通的老百姓根本不让过来,今天这是怎么了,拉起陆子非的手“我们一起过去看看”走近看到的这一幕可能留在陆子非心中一辈子都挥之不去。

    几千名百姓披麻戴孝,他们多是妇孺,老人,儿童,举着灵幡,抛撒纸钱,攀住一个三十几岁青年人的马,高喊他的名字“韩相公,我儿随你出征,现在你回来了,我的儿子在那里?”这些都是好水川战死的将士遗属,青年泪如雨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愧对那些战死的英灵,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王超见陆子非不认识眼前的青年,给他解释“这位就是好水川之战的主战之人,也是好水川战役的最高军事指挥韩琦韩相公,这次就地征军所以本地人较多,以前倒是没有这种情况。”陆子非脑子里现在一片混乱,根本不想认识什么韩相公,眼前的父老乡亲都是谁的父亲,谁的母亲,谁的妻儿,元宝末年他来到大宋的陕西到现在,一直都是以一个旁观者的态度俯视着这一切,作为一个穿越者,他骨子里的高傲不是千年前的人可以比拟,他想着自己只是个来去匆匆的过客,平静的过完这一世就好,很多时候他自己都分不清这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现实,而这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唤儿声证明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是存在,自己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自己阵亡的话,是不是今天这些人里会有父亲和母亲,离开家的那天,母亲含着泪告别的哭泣声,父亲沉默不语双手抱头还有弟弟殷切的眼神,西夏紧连着陕西,下一次党项人打来,家人还能像这次一样幸运吗?太过于被动了,首先要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对后面的人生做个短暂的规划。

    “王叔,我们回去吧”说完话就走,也没看身后的王超跟上来没有,一路沉默,回到帐篷中“王叔,你把李叔和田叔他们几个人都叫过来吧”随着王超走出帐篷,不一会进来了好几个大汉“秀才 ,大家都来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回过神的陆子非扫了一眼帐篷中的众人,然后说道“感谢各位叔伯三年来对我的照顾,以我的判断,宋夏战争在接下来的岁月里会停歇一段时间,几位叔叔各自都有什么打算么。”

    “俺们还能干什么,除了上战场就是回家种地,凤翔还能好一点,再远一些连地都没得种了,剩余的人家里的情况和我差不多吧,秀才你脑子好,有什么好点子。”

    陕西人没错了,这么浓重的口音让人不知道都难,听着就有一股亲切感。“田伯,你们以后别叫我秀才了,听着怪怪的,叫我子非就好,想法我有一个,就是不知道几位叔伯愿意听么?”

    这时王超开口了,他当过禁军,在大宋的首都开封呆过,见识比其他人要多“秀才,你说,只要行得通,我替他们做主了,再坏也坏不过现在,大家的兵役也满了,以后过上好日子就行。”“对,王哥说的也是我们想说的”七嘴八舌的声音此起彼伏。

    “几位叔伯信得过我,那我就说了,西北现在局势糜烂,在陕西难有作为,大家当过兵以外,什么都不会,所以我建议我们成立一个商行,有张将军为我们保护,总比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要好,王叔,你怎么看。”陆子非想到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这个,毕竟无商不富。

    一听是做生意,大家犹豫了,士、农、工、商四个字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根深蒂固,商人没有地位,宋朝更是以读书为荣,这就是大家犹豫的原因,王超清楚经商并没有什么,那个大家族没有经商,只是他们做的更隐秘罢了“秀才你说我们经商,你有什么章程吗?”

    “王叔还记得我把我们吃的盐和糖怎么做的更白那件事么?”

    “记得,我记得我还问过你,是不是变戏法,最后你告诉我很简单,我以为是你自己的秘密,就没多嘴。”

    “我们要做的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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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活着的圣人

    王超还是处于怀疑的态度“这其中的操作过程很复杂,货物的来源,还有货物要卖给西夏或者辽国,我们怎么处理,这几百人里识字的不超过十个人,我们也没有做买卖的经验,还有和党项人、辽国人的交涉也是问题,子非,我感觉这不是个好主意。”

    看来不打消他们心中的疑虑他们是不会冒险的“王叔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这些问题也确实是我们的短板,我先简单说一下大概,配方我有现成的,不存在问题,第一次所需之物我们在长安附近差不多可以收集起来。接下来就是我们不会做买卖,这个很简单,长安现在十室九空,商人都不愿意来这边,无事可做的掌柜应该有很多,我们先请几个人,过个一两年我们自己人也就学会了,以后就以老带新,我们也就有自己的人了,不会做生意这块也解决了,言语这块渭州(今天的甘肃平凉)的兄弟听懂党项语没有什么问题吧,多跑几次我估计你和我都看不出他是宋人还是党项人了,趁着这段时间各自还没有回家,晚上有时间把我们中年龄小的,机灵一点的聚在一起,我教他们识字,再给他们讲讲西夏和辽国的一些知识,做生意的一点小技巧,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王叔,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陆子非这样说他们的信心明显足了一些,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们几个人对望了一眼还是由王超开口“子非,我们的本金怎么算,还有假如盈利,怎么分红。”说完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盯着陆子非,这是他们最关心也是最在意的一个问题。

    陆子非轻笑一声“诸位伯伯不必不好意思,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我出配方拿三成,你们合伙三成,给边军和衙门这边再分三成,剩下的就是我们在做生意的过程中投资,比如有人生病,意外死亡的补偿,有些不可预知的危险都从这一成中扣除,你们合伙的这三成按照每个人出的本金来算,谁出的多谁多分,谁出的少,谁少分,王叔,我这样分配大家可还满意。”

    王超说到:“你拿三成我没意见,最后那一成的安排我也很赞同,只是给边军和官府的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王超这样说陆子非认真起来了,这个问题丝毫马虎不得“边军和官府这边的三成一个子都不能少,王叔你是没想通这其中的关键,现在整个西北,甚至北方都是边军在管理,少了他们的那份,别说你想做生意,你连大宋境内都走不出去,他们收了那份钱,在大宋我们就不会为安全和敲诈的问题操心,我自己宁愿少拿一成,他们的那份决不能少。”

    王超也知道了边军和官府的重要性“子非,那我们先从那里着手,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先不要着急,我们距回家还有一段日子,在这段时间内我写一个详细的计划,到那时候我们刚好离开军营,就可以开始动手了,你先去和其他人商量一下,要保证每个加入进来的人都是自愿的,强扭的瓜不甜,别出了事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王超点头说好,他对陆子非的这种信任不是一天两天培养出来的,是用三年时间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刚想说他去通知大家,这时门口一个一身戎装的校尉没打招呼就闯了进来,因为知道这地方来的不是党项人,他们只是静静看着,又是个来发布命令的吧,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校尉环顾众人“你们谁是这里的长官,出来一下,安抚使有话要询问。”

    陆子非对安抚使这个官名没有概念,他见过最大的官是折(历史上的佘太君就是出自这个家族)家军的张岊将军,而他只是个正七品的巡检,说不定还没有这个报信的校尉官大,王超在陆子非的耳旁对他说“经略安抚使就是一路的最大长官,管民政和军队。”这要是放在后世,那就是好几个地级市的市委书记还兼任军区司令啊!陆子非给了王叔一个眼神,王超对着校尉说“我暂时是他们的队长”。校尉有点不理解,刚才他进来,所有人的表现他都记在了脑子里,很明显做主的是这个年龄比他小的少年,为什么站出来的却不是他,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心里记住了在他面前面不改色的少年,对王超说了一声“那你跟我来吧”

    出了帐篷的王超吓到了,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站在最前面,穿着普普通通的布衣,身后跟着一大群人,各种各样的将军,身穿绯袍他不认识的大官,张岊将军只能站在最后面不停地对着自己挤眉弄眼,有一个人他认识,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曹然,曹皇后的弟弟,在开封城里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在这只能站在后面,阵容太强大了。

    “你是这里的长官”最前面的老人问他。“我是•••”“不要紧张,慢慢说,我就是看到你们的营地和别处的差别很大,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做。”老人化解了他的紧张与尴尬。

    “我们原是郭遵将军的后勤兵,郭遵将军战死,我们又跟着刘平将军,刘平将军也战死了,再后来我们跟着王珪将军,王珪将军他也战死了。”王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有靠他最近的人才能听见,他的面部表情很复杂,跟那个将军,那个将军阵亡,是谁都不好意思说。

    “郭,刘,王三位将军都是英雄,你不用这么纠结,告诉我答案就好。”

    王超也不知道为啥呀!有一次秀才让他们这样做,大家闲着没事当乐子,就听了他的,结果那晚党项人袭营,这些救了他们的命,那次以后只要扎营秀才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原因?他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而且这么多大官,就这一会,他的内衣都湿完了,双腿颤抖的就像筛子,说话都是问题,还能想什么原因。

    那位进门通报的校尉看到王超这个情况对老人嘀咕了几句,看来这里是有高人,于是他对众人说“走了这么多路,大家都累了,这里挺干净的,我们进去坐会。”自己率先带头走进帐篷。

    陆子非正在考虑商行的后续,他没有做生意的经验,作为一个后世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当律师的时候亲身处理的商业案件无数,经验在千年前的宋朝绰绰有余,正想的入神被人打搅,心里不爽,看也没看随即开口“你们这些当官的,命令就发不完吗?一天几十个命令谁能执行的完。”一身冷汗过后稍微恢复了一点的精力的王超跟进来听到这句话,完了,这下真的完了,经略安抚使,整个陕西在他官位上面的就一人,握有正真的生杀大权,这熊孩子让他说话注意点,怎么就不听呢?

    老人没什么反应,他一直从底层到今天的地位,清楚这些人也不容易,只是这个做主的人看起来年龄有点小了,常言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心里的第一印象就在期望值上降低了很多,他觉着没什么,可身边的人不行,校尉第一个问责“安抚使范大人面前,你一个厢兵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这句话激起了陆子非的怒气,老子仗都打完了,你还来这欺负人“范大人怎么了,范大人是父母生的,难道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范大人给这个国家出力,我就没有?虽然我是一个厢兵,可是宋夏战争每一场战斗我都参加了,你神气什么,神气你去打党项人啊,出门几百里党项人就在那,你怎么不去,嘴上说谁不会,门外几千父老乡亲你怎么不去给他们解释他们的儿子去那里了?在我这打肿脸装胖子,谁给你的勇气?是梁静茹吗?”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一个律师,嘴仗都打不赢一个宋朝人,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校尉蒙了,他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小兵敢在范大人面前咆哮,而且他最后谁给自己的勇气,梁静茹是什么鬼?这种级别的喷子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在开封的那些官二代大家尽量都是动手不动嘴,一时之间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哦,你刚才说的范大人是谁啊!抱歉我刚才在想事情,你懂得”完了还给了他一个懂得的表情。

    懂你MMP,你这想起来问范大人是谁了,那刚才我挨得你那顿骂不是白挨了。

    还是个刺头兵,胆识还不错,看样子是读过书,老人开口道“老夫环庆路经略安抚使范仲淹,你叫什么名字。”

    范仲淹,这个名字好像在那听过似的,好熟悉“我叫陆子非,陆逊的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的子非,不对,你刚才说你叫什么,你再给我说一次。”陆子非像头驴一样向后蹦了几步说道。

    老范也被陆子非吓了一跳,这孩子怎么听到我的名字这么大反应“老夫范仲淹,字希文。”

    一句卧槽都形容不了陆子非现在的心情,历史记载范仲淹和好友韩琦一起在陕西阻击西夏人,王叔给他说韩琦的时候他没想这么多,范仲淹啊!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成为千古绝唱,大宋三百年唯一的圣人,而他见到的还是一个活着的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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