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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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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你头上有把刀
神经病——我哥这样说我。
脑子有问题——我嫂也这样说我。
我哥我嫂是在我说了一句真话后才这样说我的。那一天,他们开着一辆奥迪回乡下来看我爹我娘。车停在家门口,喇叭声抻直了一村人的耳朵。村人们都说,你看人家韩家那大小子,局长当着,小车坐着,大兜小包的东西拎着,水葱儿一样的媳妇挎着,多风光,啧啧。
我爹我娘就慈眉善目地把来看我哥的人让进屋,拿出哥哥带来的香烟撒放到人们手中。人们就围上我哥,问他职务的有,同他叙旧的有,求他办事的也有。我哥一副首长派头,挺着鼓起的将军肚,哼啊哈啊地应付着,我爹我娘就立在屋中央生动地笑。
那时,我被挤在墙旮旯里,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哥。望着望着,我就眯起了眼睛。这时,我就发现我哥头上悬着一把刀,很锋利很锋利的一把刀,那刀晃悠着,晃悠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发现这一问题后,我就挤到我哥面前,焦急地说,哥,哥,我发现你头上有把刀。
众人的目光就刷地一下子向局长的头上望去。他们没有看见那把刀,他们只看见我哥头顶上有一根竹竿在晃悠着,那是我爹夏天用来挂蚊帐的。
于是,我哥我嫂就说出了开头那两句话。
那天,我哥临回城里的时候,对我爹我娘说,老二的病该去医院里看看了,晚了怕连个对象也说不上呢!我爹我娘连忙点头。我说,我没病,我说的是真话,我真的发现你头上有把刀。
我爹我娘听了我哥的话,他们真的把我带到城里来看病了。在医院里,医生们给我做了脑电图,拍了X光,甚至还做了CT。然后在我的病例本上签了意见。我认得那两个字念“正常”。
晚上我们就住在了我哥家。我哥现在在一个很不错的局里当局长,所以我哥能住170平米四室两厅的房子,能享受一切现代化的生活。当我坐在我哥家宽敞的客厅里观看那套家庭影院时,我想起了小时候在农村大场里看露天电影的情景。我就对陷进沙发里的我爹我娘说,爹,娘,赶明儿我也当个局长,在咱村里给你们盖一个电影院。我爹我娘就望我一眼,撇撇嘴说,傻小子,别想美事儿了,还是好好地看电视吧!
快吃晚饭的时候,我哥的小车司机来接我们。他把我们送到一个大酒店时,对我嫂子说:韩局长在208房间等着,吃完饭我再来接你们!说完,他就又把小车无声无息地开走了。嫂子把我们领上楼,我哥和一个块头很大的人正在房间里交谈着。见我们进来,那个块头挺大的人慌忙站起来,把我们全让在正座上,然后把眼神递给了我哥,韩局长,可以走菜了吧?我哥就很矜持地点一下头,倾过身子对我爹我娘说,宋经理是咱们县里的大腕儿,他听说您二老来了,非安排一顿便饭不行,老宋这人哪样儿都好,就是这热情太烦人了!我爹我娘也就用乡下人的礼节客气了几句,老宋一边给我们斟水一边把笑脸送到了老人的面前,小意思小意思,能请老爷子老太太吃顿饭是我的造化呢!
那顿便饭上了一些很方便的菜肴,清炖甲鱼,清蒸河蟹,盐水基围虾,还有一盘鹿肉;也上了一瓶很方便的酒,名字很好记,是鬼酒,不,酒鬼。那些很方便的菜我在乡下都吃着不方便,所以我就吃得多了一些,我还破例喝了两杯酒,什么鬼酒,灌到嗓子里火烧火燎得难受!我娘在桌下一劲儿踩我的脚,我说娘,你甭踩我的脚,我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我吃饱了,我哥和宋老板的酒才进行了一半。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叫进来一个服务员,那服务员斟一杯他们就喝一杯,真他娘的会享受。我就望着宋老板和我哥。望着望着,我就又发现我哥头上那把刀,它晃悠晃悠的,快挨着我哥的头皮了。我想告诉我哥,又怕他们骂我。吃了人家的嘴短,算了算了,还是少扫人家的兴吧!
但最后我还是说了出来。那是吃晚饭离开饭店的时候,宋经理把两瓶人参酒和两条红塔山塞给了我哥,韩局长,酒,给老爷子喝,这烟嘛,你就亲自抽吧。说着,他还在烟上重重地拍了两下。我哥轻轻地推托了一下,就让我嫂子收了。就在我哥坐进小轿车的时候,我又看到了车门上悬挂着一把刀。这时,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大声地说,哥,小心,你头上有把刀!
我又一次挨了骂。第二天,我爹我娘就把我带回了乡下。我再也吃不上那样方便的饭菜了。我就馋了许久。
那个深夜的电话铃声响得急促而突然。我迷迷糊糊地起来接电话,是我嫂的声音。老二,你哥犯事了,他……他进去了,那该死的老宋在烟盒里装的不是烟卷,是钱哪!你……你和咱爹咱娘明天快来吧!说完,我嫂已经哭得走了调儿。
我拿着听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爹我娘都醒了,他们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幸灾乐祸地说,我哥头上那把刀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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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光盘
A盘:故事开始的时候,哈头正在他家的院子里扫雪。快扫到门口时,他家那两扇破木板门突然咣当一声就被踢开了。哈头吃了一吓,就看见他爹哈大年裹着一身风雪和酒气闯进家来。哈头就知道他爹又在外面赌钱和喝酒了。哈大年瞪着眼珠子看了哈头一眼,哈头赶紧收回扫帚让路。哈大年就趔趄着迈上台阶,扑进屋去。不一会儿,哈头听见了他爹的叫骂和他娘的哭喊。哈头就知道他爹又输钱了。
这已经成了惯例,哈大年只要一输钱,就会到供销社里赊上半斤散装二锅头,也不要下酒菜,一直脖儿就灌到了肚里去。然后就是回到家打老婆骂孩子撒酒疯摔家伙。每逢这时,哈头总是护着他娘,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也只有攥着拳头出闷气。哈头私下里曾对他娘说,娘,咱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他娘就搂住他,眼睛哭成了水蜜桃,儿啊,忍着吧,怎么他也是你爹呢,你长大争口气,咱和这死鬼分开过!
哈头就一直忍着。可他今天却再也忍不住了。听见娘在屋里的哭喊比以往激烈,哈头就知道爹今天下手肯定很厉害。他扔掉扫帚就冲进屋去。他看见那半个嘴儿的茶壶已摔碎在地,娘瘫坐着捂着脑袋,血从手指间流了出来。哈大年正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哈头就对他爹喊了一嗓子,你输了钱干嘛总拿我娘撒气?哈大年就停了寻找,扭过头来说,我要你娘那对银镯子,她不给。她不给,我就打她!就是不给你,给了你好又去赌,早晚咱这三间房也会被你输光了!哈头攥着拳头又喊了一句。
哈大年的巴掌就猛地落了下来。哈头的头就嗡地一声炸开了,一个踉跄跌到在娘的身上。娘就发一声歇斯底里的哭喊,哈大年,你把我们娘儿们杀了吧——
哈大年跳了一个高,嘴里喘着粗气嚷着,杀了就杀了,你以为老子不敢?你们不给我那银镯子,就杀了你们!说着,他就从外面拿来了一把切菜刀。一边挥舞着把哈头踢了个滚儿,一边不干不净地骂着扯过哈头他娘的头发,说,你给不给?娘沾着血迹的脸和脖子就横在了哈大年的刀下,她闭上眼睛,痛苦地咽了一口唾沫,不,不给……
哈大年就举起了菜刀。
嘭——,咣啷——。刀没砍进娘的脖子,却落在了地上。情急中的哈头把一个炕沿砖楔在了他爹哈大年的脑壳上。哈大年半匹牛似的身子就重重地摔倒了,血和**溅了哈头娘儿俩一身……
快进:哈头去公安局自首。哈头被判了无期徒刑。哈头被送进了监狱。哈头在工厂劳改。哈头在车间聚精会神学习生产技术。哈头在火中抢救国家财产立了功。哈头无期徒刑改为了有期徒刑。20年后,哈头刑满释放。
B盘:哈头回到了村里。他看见他家坍塌的房屋,还有长满荒草的院落,他就跪在了老宅前。在两个姐姐的帮助下,哈头翻盖了房子,又经别人介绍,娶了一个死去男人的女人,还带着一个10多岁的儿子。结婚那天,哈头对女人和儿子说,我有力气,也有技术,以后咱们日子会好起来的!
日子好起来是从镇上筹建电力金具厂开始的。镇上的领导听说哈头劳改时学了电力线夹线鼻的技术,就把他请去当了技术员。后来机构改革,哈头就承包了工厂,取名为“东方电力金具厂”。他来到曾经劳改过的监狱,不仅聘请来了几个老工程师,而且还发展了业务关系。哈头的工厂一下子就火头起来。
哈头就成了哈老板。哈老板有了汽车,有了手机,有了保卫,也有了秘书。哈头的秘书是个女的,姓姚。是他在一家酒店带回来的小姐。哈头那天来了个客户,生意谈成后去县城喝酒,一人叫了个倒酒的,哈头就认识了小姚。哈头就把小姚带回工厂做了秘书。哈头不管是出门旅游、洽谈生意还是出席宴会,都是香车美女,好不惬意。
可好景不长。村里的女人和儿子找上门来了。在哈头的办公室里,女人和儿子愣是把小姚打跑了。更绝的是,女人叫儿子学会了开车,做了哈头的司机,自己也从村里搬到了镇上。
没有了秘书的哈头还是哈头。他白天调度生产,迎送往来,晚上就回到自己的女人身边。在床上,女人问哈头,是我好,还是那个小妖好?哈头就把眼一翻,打着哈哈说,当然是你好了,咱们是患难夫妻嘛!女人就得了满足,把嘴一噘,哼,我要是年轻10岁,再有点文化,给你当秘书满够格!哈头却打起了呼噜。
哈头出事是女人生病在县城住院以后。那天哈头对儿子说,你照看着你娘,我出去办点儿事。儿子说,我开车送你去!不用了,哈头一摆手,就一人出了医院大门,走上了公路。
儿子却开着小车追了上来。儿子说,我知道你去办什么事,可今天我不让你去!哈头说你知道个屁!儿子说你去找那个小姚,你根本就没和她断过来往你花钱给她买了个三室两厅,就在阳光小区6号楼3楼西门对不对?哈头就没了言语。儿子继续说,你看我娘她得了癌症活不了多久了,你应该守着她。你今天要不去,我以后也不管你,你今天要去,咱俩就有个你死我活!
哈头就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克格勃,你甭吓唬我,越吓唬我我越去!我给你们那么多钱财,难道还没这点自由?哈头笑完,就撇下儿子和他的汽车,向一辆出租车走去。
儿子发动了车子,喊了声,你别去——,哈头没有回头。儿子又喊了一声你别去——,哈头还是没有回头。儿子就打正方向,一咬牙,挂上高挡,猛踩油门,汽车就准确地向哈头冲去。
慢放:哈—头—就—飞—出—去—了—五—六—米—远—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然—后—像—床—破—棉—被—子—一—样—飘—在—了—地—上—血—就—洇—湿—了—马—路—洇—湿—了—时—空—与—他—爹—哈—大—年—的—血—汇—聚—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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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回眸
一片枯黄的落叶从地上飘起,生长在那光秃秃的枝头,枝头回黄转绿,叶片变得青翠饱满,春雨袭过,嫩芽初绽。在这篇小说里,我们假定时光倒流。
一个生命被子弹洞穿,凋谢在刑场上。透过血痕,我们看到杜君的生命像那片坠落在地的枯叶重又飘起。渗进泥土里已经板结的血块开始变得鲜活,重新聚拢回到他的体内,枪口结疤,杜君坐起、站立、走向来时的路。
杜君从两名警察手中挣脱,离开公判大会会场,回到了监所。头顶上窄小的窗口挤进了几丝光线。他咀嚼着每天只有两顿、每顿只有两个的窝头,难以下咽。他想起了迟志强那著名的歌词:“手里呀捧着窝窝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杜君就真的流出了眼泪。
你现在流眼泪还有什么用?在审理杜君一案时,县纪委书记气愤而惋惜地说,你是多么的年轻呀!
是呀,杜君很年轻,在任命为县农行主管业务的副行长时,他才31岁。31岁,金子一样闪光的年华。他真想干一番事业。然而,这个世界对人的诱惑太大了。忍受清苦去奢谈事业必须有超凡的克制力和忍耐性。面对金钱、美女、汽车、洋房的拥抱,杜君眩晕了。一切的一切开始于那次单位盖办公楼。一个建筑队的包工头叩开杜君的家门,送上了一套精美的挂历。更加精美的是挂历里卷裹着的5万元人民币。主管办公楼基建的杜君在那个晚上失眠了,两个杜君打了一夜架,一个杜君要把钱交还包工头,另一个杜君死活不让。结果杜君采取了折衷的办法,用妻子的名义将钱存入了另一家银行。不久,工程落在了这个包工头手中。接下来的事情杜君不再失眠。一家企业来请,酒足饭饱之后,将杜君拉进了桑拿浴室,筋酥腿软之后又塞给了他两条香烟。回家一看,每根烟卷都是一张百元钞票。第二天,杜君大笔一挥,批了300万元贷款。其后便是那个港商找上门来。港商要与杜行长做一笔钢材生意,将杜君带到了香港,五日游后,一把别墅的钥匙攥到了杜君手里。作为回报,杜君挪用了800万储蓄存款。后来呢?就是刚盖好的办公楼坍塌了一半,三名职工被盖在了楼下。后来呢?就是贷款追不回,挪用的存款没了踪影。再后来呢?就是东窗事发,纪委查处,移交检察机关,杜君进了监所。
在监所里,第一个来看杜君的是他中学时代的班主任,两鬓斑白的班主任什么也没说,只是颤抖着把一张发黄的纸交给了杜君。杜君打开那张纸,是他的入团申请书,右下角那片殷红仍清晰可辨。
杜君回到了美丽的校园。杜君开始了中学生涯,勤奋好学的杜君写了入团申请书。当杜君得知第一批发展团员的名单没他的名字时,他重新写了申请书,并咬破中指,签了名,将它交给了团支书。杜君终于戴上了团徽。杜君在“五讲四美”活动中被评为“先进标兵”,他将拾到的100元钱交还了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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