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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正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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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捡漏
大年初二这天,吴蓓从石家庄坐飞机到海南出差。
早在大半个月之前,领导就让公司旗下所有全职导游填了张“春节假期期间工作意愿调查表”。
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你愿意在春节假期期间带团吗?”“愿意接本地团还是外地团?”“最晚可以接受在假期的哪天开始工作?”
美其名曰尊重员工意愿,但众所周知,春节前后向来是阖家出行的高峰期,时常会出现导游供不应求的状况,这时所谓“意愿”只能被暂时放到一边,人事会随机打电话抓壮丁。
当然了,前有政策,后有对策,有经验、有勇气的老员工通常能找出各种各样让人无法强求的正当理由,例如孩子病了,老人过生日,或者身在国外赶不回来,更有甚者,干脆不接,事后随便找个借口应付过去也就得了。
不过上述这些情况完全不会发生在吴蓓身上,她是为数不多在意愿表上填了“愿意随时接外地团”的几名员工之一,倒不是因为她想借此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有多么热爱工作,也不是因为她特别缺钱,纯粹是因为她不喜欢在家过年。
吴蓓是单亲家庭,在这个女性主体意识不断觉醒的年代,遍地都是一言不合就一拍两散的夫妻,单亲家庭也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不过她的处境着实有些尴尬。
在爸妈刚离婚的头两年,吴蓓她爸吴广平一直琢磨着想要复合,她妈陈俊梅则认为对方好吃懒做,心胸狭隘,自己好不容易跳出火坑,坚决不肯再被拖回去。
吴广平几次三番游说不成,便把主意打到了吴蓓身上,想让吴蓓从中劝导劝导。吴蓓从小目睹父母争吵冷战,早已受够,加之婚姻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方既然不愿意,哪怕她作为女儿,也没立场强逼人家如何。
这种态度引起了吴广平的不满,在他动之以虚情、晓之以歪理地跟吴蓓一番沟通,却仍然惨遭拒绝之后,又请了一群外援共同来做她的思想工作。
那些平时一年到头见不着两次的七大姑八大爷们突然频繁跑来串门,个个摆出一副关爱亲人、见多识广的人生导师姿态,反复教育指点她怎么做才是对的,吴蓓与其沟通无效,终于不胜其烦,怼了几句狠的直接甩门走了。
留下那位被怼的亲戚十分没有面子,从此在这边的亲戚圈里就流传出了一种说法:吴蓓这孩子没大没小,而且心理好像不大正常,上赶着盼自己爸妈不好。
吴蓓恶心得厉害,自那之后,足有一年多没踏进过吴广平家半步。
这出闹剧过后不久,陈俊梅再婚了,再婚对象是个民警,当初那些拿着喇叭劝两人复婚的亲戚们见状,自然不好再说什么,纷纷散了,不再掺和这事。家里一下子冷清下来,女儿好像也铁心要跟他断绝关系一般,吴广平这才开始慌了。
吴蓓不接他的电话,他就给陈俊梅打,给吴蓓的姥姥姥爷打,去他们家里哭诉、卖惨。老人们最是容易心软,就让陈俊梅多劝劝吴蓓,怎么说也是自己亲爸,对方又没做过罪大恶极伤害她的事情,让她不必这么决绝。
吴蓓被说服,但经此一事,十数年来堆积的不满全部喷薄而出,虽然念在血缘的份上,恢复了和吴广平的来往,但心中始终有个疙瘩,而且愈发感觉跟他难以交流,每次回家也无话可说。
至于那些背后编排她的亲戚,则完全见都不想再见,往年过年聚餐也是看在吴广平的面子上,怕他下不来台才勉强出席,维持其乐融融的表面工程。但她一向去了也自己默默吃饭,吃完马上找理由走人。
是以今年初二被安排到海南带团,她其实还是挺高兴的。既不用在这几天里反复见吴广平那边讨厌的,或者陈俊梅她老公那边陌生的亲戚们,同时要是有人问起来,说她忙着到外地出差,大家都会感慨地评价一句“真努力”“真辛苦”。
为了挣钱嘛,没办法。人们总是对和钱有关的理由更为宽容。
除了这些之外,这次要带的这个团本身也让她比较满意。
成团地其实是在总部北京,听说因为是除夕晚上才临时报的团,那边可供调配的导游们这几天的行程都已经提前定下来了,总部想到要从分社找人,才恰好让她捡了这个漏。
石家庄本地旅游业不很发达,所以本地的全职导游基本都是带团去外地做全陪,收入除了微薄的底薪之外,主要来源于出团的导游服务费和各种回扣。
有的兼职导游或地接导游只靠回扣赚钱,自然磨烂了嘴皮子使出七十八般武艺想让你在购物点多买东西,很容易会显得吃相难看,甚至招来投诉。
之所以说吴蓓“捡漏”就是因为这次的团是个非常规的“定制团”,换言之,报团的人不差钱,不是为了贪小便宜来的,全程按照他们的路线走,导游只要随行做好安排,顺道做一些讲解就可以了。没有任何购物指标,每天大几百的导服费,六天下来总共能有三千多,只要客人不是特别奇葩难搞,相对来说,这笔钱赚得还是比较轻松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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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湖哥
吴蓓也是第一次来海南,好在公司同事一直有往这边带线的,有不少经验以及合作过熟人的联络方式可以提供给她。
她连夜做了许多功课,第二天只好在飞机上补觉,感觉才刚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目的地。
吴蓓在机场洗手间里脱掉厚重的棉服,换上一身爽利的春装,沿路见机场内四处装饰着特色绿植,一棵叫不出类目的树上还蹲了只棕色的小猴子模型,极具热带风情。
有乘同一趟航班的小朋友见了,兴奋地大叫,非要爸爸抱着过去摸一摸,好像要验证那猴子是不是真的会动一样。
及至走到出口,潮湿温暖的空气往脸上一扑,令人毛孔舒张,熬夜和奔波带来的疲惫感似乎都随之消散不少。
吴蓓打电话给司机,找到他停车的位置,离团客们的航班落地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她趁着这个空档跟司机聊了会儿,还送了他一包家乡带过来的特产核桃。
司机姓赵,是个乐观热情的中年大叔,长得又黑又壮,开口就刹不住,连珠炮似的,从他十几年的司机生涯说到本地人爱去的景点和饭店,又说到家里最小的孩子正到了叛逆期,教育问题让他和老婆感觉非常头痛。
直到团客打电话来说飞机已经落地,这次谈话才得以暂时中止。吴蓓去出口接人的时候耳朵边仿佛还一直回荡着他魔性的方言口音,不由好笑,不过这个赵叔虽然有些话多唠叨,人倒还是很和善很好沟通的。
她以前碰见过最恶心的司机,态度阴阳怪气不说,言辞间还总带有某种下流粗鲁的暗示,会趁机吃女导游豆腐,那一次吴蓓甚至想过干脆撂挑子不干,豁出去脸也不要,当着几十人的面抽那垃圾的耳光,让那垃圾往后也不敢再随便对其他人动手动脚。然而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当众爆发。
她轻轻吁出口气,每次出团就像是掷骰子,有诸多因素都会影响到行程的顺利与否,但搭配到一个好司机,绝对能替导游节省下不少心力,她现在最希望的是团客中也没有什么特别奇葩难搞的货色。
从她拿到手的旅客信息推测大概率是不会有的。这一行总共十三人,年纪最大的三十一岁,最小的才二十二岁,听说都是某互联网公司同一部门的同事,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加班太狠,连除夕和春节这两天都没有放假,公司掏钱请他们出来放松,算作补偿,也算作是团建福利。
这个年纪在这种职位的人,一定都受过高等教育,通常来说会比较文明一点,退一步讲,就算谁本身不想讲文明讲礼貌,碍于在同事们面前的形象,装也得装出八分正经宽厚。
思虑间,手机再次响起,随之就见七号安全门口涌出一批身背大包手拉小箱的旅客,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正把手机贴在耳边四处张望,吴蓓冲他挥挥手,一行人立刻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出于职业习惯,没等人完全来到跟前,吴蓓就先扬起一个亲和又不做作的标准微笑,“你好,丁先生是吧?我是你们这次旅行的随行导游,我叫吴吴、吴蓓。”
团客中有人惊讶地笑起来,其中一位穿紫色T恤的小哥还打趣了句“小姐姐不要紧张,我们人都很善良的。”
吴蓓心中郁闷:你结巴什么呢?面上却只是一笑而过,接下来迅速介绍完自己,确认了团客人数和身份信息都没有问题,便领着他们一道上了车。
到达酒店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了,这一天没有其他行程,安排好团客们入住之后,吴蓓谢绝了赵叔捎带自己一程的提议,步行往住处走去。
三亚实在是个很令人舒服的城市,温度适宜,城区中绿化带又多又漂亮,更重要的是干净,这里几乎看不到满大街的果皮杂屑和不明液体,吴蓓本想沿路多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摆弄了会儿摄像头没有拍到满意的,不由又烦躁起来。
这时,手机“嗡嗡”地一连串震动,吴蓓点进微信消息一看,一个表情猥琐、满脸痘坑、秃脑门、大肚腩的中年男人特写照片立刻强势撞入眼帘。
这几样特征搭配在一起的效果实在过于震撼,吴蓓被刺激得瞳孔一阵收缩,果断放弃做一个以温柔善良面对世界的美女子,顺从本心敲出一句:“我的眼睛好痛,我他妈是要失明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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