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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正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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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长门寂寞

    窗外的叶子绿了又黄,枝头的花开了又谢。

    岁月像是无声的流水一般,默默地从御沟之中流去。

    长门宫里的日子总是那么漫长,漫长的像是永远也不会有结束的那天一样。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时间真是过的飞快,匆匆捻指间就暗换了季节。

    枝条间,那些充满希望的嫩芽,眨眼之间就发黄变暗,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庭院里,那些妍媚的花,才刚刚展露出丰美的仪态,就被摧折在风雨里。一地的胭脂颜色,像是零落四溅的血滴,在黯淡的泥渍中触目惊心的嫣红着。

    门外,雨还在默默地下着。

    迷离的秋雨像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灰色的罗网,密密匝匝地笼罩在天地之间。万籁俱寂,连飞鸟也没有一只,只有瑟瑟的风声卷着雨丝,铺天盖地而来。

    这雨已经下了好些时日了。

    久不见阳光,屋子里的一切都是潮洇洇的,带着点暗沉沉的霉味儿。殿前的台阶上,枯败的黄叶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庭前的荒草早已衰败枯萎,颓然地伏在地上。

    一切都是湿漉漉的,冷飕飕的,灰蒙蒙的。

    一阵冷风裹挟着雨丝,卷了进来,扑在我的身上。这突袭的寒冷让我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一股凉意从胸口直往上窜。嗓子里猛然一阵急痒,下一刻我已经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剧烈的咳嗽扯得我的胸口一阵阵发疼,眼角也渗出了泪花,我像一片衰败的叶子伏在门框上,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阿随脚步急促地小跑了过来,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替我拍着背,另一只手早已将一领厚厚的斗篷披在我的身上。我才喘吁吁地直起了身子,她赶紧替我拉紧斗篷,伸手一握我的双手,嗔怪道:

    “怎的这样凉!这冷风朔气的,还不快些进去,敢在这里吹风!”

    阿随的话说的又急又快,从小到大她一着急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从来没变过。阿随的手温暖干燥,带着点刺刺的粗糙,有种让人说不出的安心与妥帖。此时,她的语气里带着点亲昵的责备,也还是和从前一样。

    “不碍事,不过是老毛病罢了。哪里就冷死了我?”

    我抬起涨红的脸看着阿随,努力地向她笑一笑,也想笑的和从前一样。

    我想我笑的一定很难看。因为阿随没有说话,只是那么看着我,满是担忧的眼睛里渐渐泛起盈盈的雾气。我别过脸,只做没有看见,倚着门框轻声地说:

    “阿随,你看,又是深秋了。这一年年过得真快呵,眼看这一年又要过完了。”

    阿随没有接我的话,也陪着我那么静静地看向外面。庭院中的暮色渐渐升了起来,天似乎一下子就暗下来了许多,我只觉得自己的心境也和这深秋的雨景一般的凄凉。

    阿随并没有说话,我却仿佛在耳边听见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或者,阿随并没有叹息,这是我自己心里在叹气罢了。阿随默默地陪我站了一会儿,柔声道:

    “公主,进去吧!”

    我转过身,想要迈步,却觉得腿脚僵直。今年的雨实在下的太过漫长,早年间受过伤的那条腿饱受着阴寒天气的折磨,一阵一阵针扎一般的刺痛。我几乎步履艰难,只得倚着阿随的手臂,蹒跚地挪进屋内。

    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烛光,在黑沉沉的暗影里照出一片昏黄的光晕。可这暗淡的昏黄并没有让这个屋子变的更加可爱一些温暖一些,却让屋子里的桌椅床榻角角落落益发显得黯淡陈旧起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寥落和可怜。

    我靠在阿随的手臂上,由着她扶我坐在桌边。

    风拍在窗子上啪啪地响着,窗边的缝隙里灌进来许多的冷风,让桌上这一盏孤单的烛火摇摇欲坠。烛塘中,融化的红蜡像是一汪滚烫的血泪,淹的这一簇火苗几乎奄奄一息。

    我凝视着摇曳的火苗,拔下鬓边的玉簪,轻轻地将烛心挑了一挑,看着重又明亮起来的火焰笑说道:

    “还好内廷没有断了我们的日常供奉,不然,这样凄风苦雨的夜晚,可真不知道要怎样才过的去。”

    显然,我这话并不好笑。因为我瞥见阿随别过脸去抬手轻轻擦了擦眼角,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即便我看见又能怎样呢?若是我问,阿随定然说只是被风眯了眼睛。

    这些年,这许多的日子里,我和阿随都已经学会了这样的撒谎作弊哄骗对方。

    待我再抬起眼来,阿随的神态已经恢复了正常。她轻声地说:

    “我让鸦奴给公主熬了些粥。天寒,喝了暖暖身子。公主喝一碗再睡?到时候鸦奴放在公主被里的汤婆子也该把被子暖热了。”

    早年间那段颠沛流离的生活让我落下了胃疼的毛病,一到换季或者天凉我的胃里就发寒胀痛,眼下我实在是一丝的食欲也没有。

    可我还是点了点头,乖顺地说:

    “好吧,就依你。”

    阿随的眼睛中多了一点明亮的神色,嘴角也闪过一丝笑意。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看了她这样心里却难受的想哭。现在我能够为她做的,怕也只有这么一点点善意的谎言而已。

    鸦奴端了粥来,还搭配了两碟小菜,氤氲在薄薄的热气里。

    我心知这绝对不是宫中膳房发的善心,只能是鸦奴的手艺。

    鸦奴生下来就不会说话,却是绝顶的聪明,任它什么手工技艺总是一学就会,尤其善于烹饪。

    我尝了一口,向她微微点头,做了个肯定的手势,鸦奴高兴地笑了起来。

    粥熬的很见功夫,入口即化,几乎不需要咀嚼。小菜很简单,风味却十分地道。我捏着勺子,一口一口机械地把粥送进嘴里,却食不知味。

    阿随和鸦奴齐刷刷站在我的面前,看着我喝粥,两张脸上布满殷切,像是等待认可的孩童一般,就怕我说出一个不好来。

    这情景似曾相识。

    很多年以前,在陵阳王的王府里,她们也是这么殷切地看着我,盼着我能够多吃一口东西,多长一点儿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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