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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次的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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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无法对抗的对手（1）

    我还记得，那是五年前的下午六点十分，距离老妈到家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平常的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关掉电视前删除智能电视的浏览记录，把遥控器放回本来在的地方，回到自己的卧室，摊开已经做了一半的作业本，并在听到钥匙声后叼着笔装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然而那个下午是例外的，因为电视里正在直播热门网络竞技游戏《书名》的擂台赛决赛。一个网游叫《书名》这么奇怪的名字自然也是有原因的，这个名字主要和它那复杂的故事背景和荡气回肠的主线剧情有关。

    《书名》当时于三年前正式公测，上线伊始便凭借精良的制作，出色的剧情，领先时代的玩法收获了大量玩家，在年末公布的端游市场分析报告中更是恐怖地达到了近八成的用户占比。而所谓擂台赛，既是对战双方各派出十名选手逐一对决，上一轮的胜者保留剩余血量继续对战下一个对手。那时的我正是中二的年纪，谁能不喜欢看这样的比赛呢？

    电视里“天元遗录”战队只剩下最后一名选手同时也是队内的明星——月神，而他们的对手“凤凰石”战队还剩下六名选手。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月神凭借举世无双的操作单人独剑挑落了对方四名选手，而这时他还剩下百分之二十的生命值。这时，“凤凰石”的第五名选手登场了。

    而后的大约十五秒的时间所发生的事情五年来不断在我的脑海里重复重复再重复地播放，这套后来被称作“神剑无影”的操作是将原本需要在十二秒内按下三十八个按键的技能“天元十九剑”（天元十九剑实际有三十八剑）的每一个按键中间穿插短促的一小段走位，而在第十九个按键的时候接续一段影穿到达敌人身后，接剩下的十九个按键。

    最终的结果就是形成一个以敌方走位为渐近线的存在于对角象限的双曲线。也就是说在这十二秒内不仅有效APM要高达380，还需要在不出现一丝走位失误的同时预判对方的走位。

    “神剑无影”结束后，月神的对手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发现自己已经残血倒地了，这竟然是一次满血KO！《书名》职业赛场上从未出现过满血KO，连解说都震惊地半饷才以激动的声音开口：“那是天元十九剑吗？刚刚那是天元十九剑？我们都以为天元十九剑是一个PVE技能，因为没有傻子会站在原地让你打12秒。”另一个解说接过话茬：“但今天，就在今天，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们，天元十九剑不是PVE技能，它高额的伤害只属于能真正使用它的剑圣！我们今天看到了这个人！让我们把掌声再次献给一再创造奇迹的月神！”

    “我的天啊啊啊，”第三位解说是一位女解说：“我完全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这不是人类的操作，人类不应该能有这种操作。但也不是AI的操作，AI不会有这样的想象力。现在，两支战队都只剩下最后一名选手，而‘凤凰石’战队压轴登场的是他们的队长，明星选手天哥，他将对阵今天表现超神的月神，同时，这场巅峰之战也将决定本次擂台赛冠军……”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电视突然变成了黑屏，一旁站着手持遥控器怒气冲天的老妈……

    五年后的今天……

    “徐哥，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我拉开咖啡馆的椅子，坐在一个不修边幅满脸胡茬的男人对面，而这个人就是我口中的“徐哥”了。

    老徐并没有抬头看我，只是喝了口杯子里的咖啡，道：“你小子运气真不错，我爹妈当年要是这么开明，我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老徐是我的网友，当然是玩《书名》认识的，两年前我在竞技场里被他连续虐了十把，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一个二线的职业选手，虽然并没有打出什么名堂，但虐我这样的“年级里的高手”却是足够了。别看现在的样子像个中年大叔，实际上他也才二十二岁，不过对于职业选手而言算得是高龄了。他之所以愿意和我进一步相处，用他的话说是因为“并不是因为我们恰好在一个城市且每次出来都请他吃饭，而是因为我游戏时长不算很长，但能看出很有天赋。”

    老徐继续道：“陈聊，我知道你现在很激动，但今天我是来给你泼冷水的，看在咱们是朋友，有些心里话，老哥今天一定要和你唠唠。”

    我不解道：“为了这件事情，我爸和我妈都吵了一架，如今不试试怎么知道？”

    今天是7月1日，高考分数刚出来不久，如无意外，我应该能考上本市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而三年前，老爸曾与我约定，如果考上大学，可以给我两个月时间试一试电竞这条路，即在两个月的时间里通过游戏赚5000元，但这5000元只能通过网络直播、战队工资或是赛事奖金获得，不能从事代打之类的工作。如果我能赚到5000，那么说明我在这方面还是有一定天赋，可以申请休学去试试，如果无法赚到，那么说明没有天赋，还是老老实实去学校报到比较好。

    高考结束后，老妈没想到老爸竟然真的将这个约定作数了，在她看来或者说在大部分人看来，考上一个好大学不去上学，却去搞什么电竞的人一定是得了失心疯。老爸却说咱家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条件还算不错，老子从小天天努力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咱儿子以后能自由地做选择不用有太多顾忌么？老子小时候没条件做喜欢的事情，现在就想办法创造条件让儿子能做喜欢的事情，有什么错？

    总之，不知老妈最后是真的拗不过老爸，还是因为根本不相信我能够凭自己赚到这5000块钱，她还是默认这闹腾的爷俩的决定。

    于是从今天起，我搬出了爸妈住的新房子，搬进了家里的旧房子，配了一台适合玩《书名》的新电脑及全套设备，开启了自己的逐梦之旅。我第一个能想到的事情，自然是请教我唯一认识的职业选手老徐，如何能够开启职业之路，并且赚到这5000块钱。这便有了今天的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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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无法对抗的对手（2）

    老徐从怀里掏出火机，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小子，我刚进职业圈的时候，我以为我最大的对手是天哥，是月神，但当我逐步成长时，他们却在不断老去。我又以为我最大的对手是版本，但后来我遇到了合适的版本，总算打出一片小天地。然后呢，我的小战队连续几个月发不起工资，我又连吃了几个月泡面，最后甚至队友几个合着吃一份，我以为最大的对手是贫穷，不过这些比起我参加职业前的艰苦生活根本算不上什么。再后来，我腰伤发作，一坐下来就疼，我以为我最大的对手是伤病，但我不断地克服困难，努力复健，总算能坐几个小时了。接着，我腰伤好转，但因为之前疏于训练，状态不佳，被粉丝喷得狗血淋头，我又以为最大的对手是舆论，直到有一天一个粉丝给我送了一张明信片写了许多鼓励的话，我知道了舆论不光是压力，也是动力。所以后来呀，我发现，对咱们这些职业选手而言这些都算不上真正的对手。”

    “那徐哥你以为……最大的对手是谁？”

    老徐冷嘿了一声“还能是谁？就是《书名》这个游戏本身啊，当这个游戏彻底凉了，那将是我们所有人的世界末日。而这个对手，是我们无法对抗的。”

    老徐的话让我打了个冷战，他说的不错，近几年来手游市场兴起，不管是看小说、看视频还是打游戏，大家更趋向于用碎片化的时间进行娱乐。对游戏的要求也是简单易上手，社交性强，像《书名》这样上手难度比较高，又需要相对固定的时间进行游玩的游戏，自然渐渐无人问津了。

    不止如此，当它的画面不再领先，玩家群体慢慢固化，自然更加得不到运营和投资方的青睐。版本迭代放缓，恶性bug增多，运营事件频出，玩家数量减少成了勒紧《书名》喉咙的恶性循环。而职业选手的种子自然是要根植于广大的玩家这片土壤的，而土壤的减少和崩坏，没有任何一颗种子可以幸免。

    赛事热度逐年下降，俱乐部拖欠工资的丑闻也是与日俱增，于此相对的是老选手们纷纷退役，却又不见新的选手加入其中。《书名》的职业圈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夕阳产业，只有一些老玩家和老选手凭借着自身的热爱和执着还在坚持。而他们的坚持也保证了一些富二代们在玩票的时候不至过于无聊。

    我说不出话。

    老徐也说不出话，末了，他叫来服务员买单，虽然只有两杯咖啡，但这是我印象中老徐第一次买单，他站起身来：“陈聊，你小子很聪明，老老实实去念大学多好，别瞎搞什么电子竞技，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付出得不到回报的绝望。这种绝望可能会笼罩你一辈子，就像唱的曲没人听，写的书没人看。我下个礼拜就要去隔壁城市的工厂上班了，你好好保重。”

    “徐哥，”我欲言又止“你以后还会玩《书名》吗？”

    老徐笑了笑：“会，这辈子已经凿进去了。说难听点儿，这东西和我的左手一样，有的时候只能靠它。”

    他推开咖啡店的门，我意识到以后未必有机会再见面，突然有些感伤。“徐哥”我叫住他“两年你们和‘流星’的那场比赛，你的那招‘回龙刺’一穿四，很厉害！”

    老徐回过头来，他原本黯淡的眼里忽的闪出光亮，他用来敲键盘和不知道还做过什么的左手微微抽搐：“呵呵，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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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从零开始（1）

    我回到家里，虽然和老徐的交流并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甚至还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但我并不不会轻易放弃，至少要先去尝试，尽力了之后在失败时才不会后悔。

    何况，我并不认为眼下的《书名》是一个必死的局面，也曾有不少游戏通过版本更新顺利地延长了游戏的寿命甚至焕发第二春。而《书名》这个游戏的制作人，他既然能够制作出这样杰出的游戏，我相信他不会是个轻言放弃的人。

    坐在电脑前，我简单地调试了键盘和鼠标，因为之前的高考备战，原来电脑上的游戏也早已卸载，而新电脑今天才刚刚到货。说起来我已经有近半年的时间没有登录过游戏了。

    我带上耳机，打开熟悉的界面，《书名》是一款武侠风格的游戏，它的登录界面是当中一个门派——麟剑门的半山腰的凉亭，亭上有一副对联，便是给你输入账号密码的所在。当然在游戏中这个对联写的是“士农工商，有抟社稷成千古；帝王将相，无藉生民作文章。”表现了作为信仰儒家的门派的政治理想。

    我输了一遍账号密码，系统却提示密码错误，我以为是好久不上记错了，便又输了一遍，结果还是显示密码错误。我的脑子一下懵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渐渐占据内心——我TM被盗号了。在尝试找回密码和联系客服无果之后，我不得不接受现实，这个号花费了我六年多的心血，说得直白点就像我的亲儿子一般，如今说没就没，对我而言就好像在考上大学之后又体验了一次高考落榜的感觉。

    而我又忽然想到，《书名》的一个在竞技场有竞争力的账号，绝对不是区区两个月就可以养成的，而老爸又禁止我代打，这包括了使用他人的账号而书名的实名认证系统又阻止了买号的可能性，这就堵死了我报名参加任何比赛的可能性。至于直播，谁又愿意花时间看一个一级小号慢慢练级呢？

    我疯狂地挠着头皮，打电话给老爸声明遇到了特殊情况，谁知在电话那头，老爸慢条斯理地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有的时候命里无时莫强求，我听你说过，你最喜欢的那个选手，叫什么月神，实力很强，但不也一辈子没拿到冠军嘛。你呢，要是真有逆天改命的实力，现在就是最好的证明机会。”

    要不是我对老爸的人品一向有信心，听了他这番话，我都得怀疑自己的账号是不是他盗走的。没办法，我想起了我喜欢的选手们一次次在逆境中翻盘的场景，这便激励着自己努力向前看。

    我重新注册了一级的小号，胡乱捏了个还过看得去的脸，起ID为“郭家护院”便时隔六个月，或者说时隔六年地再次开启我的《书名》之旅。

    《书名》有一个宏大的故事设定，当然更让无数玩家着迷的却是它的游戏设定。这个游戏并没有职业的区分，取而代之的是独一无二的动作系统和武器系统。简而言之，一个新建的小号，在空手不装备任何武器的情况下，可以通过八个按键做出十种不同的动作。

    其中惯用手/脚（游戏中可以设置游戏的惯用手为左手或者右手）动作六种，分别是直拳、勾拳、起跳、踢、格挡、推掌；非惯用手/脚动作则是除去起跳和勾拳的其余四个。而当一个角色装备武器之后，惯用手和非惯用手技能则变为了主武器技能和副武器技能，例如一个角色惯用手持剑，非惯用手也持剑，惯用手的六个动作除了腿部的踢和跳其余四个则变为了剑法对应的砍、刺、用剑格挡和撩。非惯用手的动作则变为砍、刺、用剑格挡和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