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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正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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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逢乱世广孝生医家

    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北宋末期,金兵南下围破汴梁,当时风雨飘摇的大宋王朝犹如一只受惊的麻雀仓皇南飞,被匆忙遗弃的华服和官邸是对北方百姓的唯一交代!

    靖康之变后,南宋政权愈发朽败,虽有一众抗金名将,但无奈奸臣辈出,北伐也只能以失败告终。

    漠北草原蒙古人的突然崛起,为南宋臣民的最后希望画上了句号。随着陆秀夫背着卫王赵昺赴海而死,扬威于世的蒙古铁骑再无敌手。

    饱受战乱之苦的无数百姓,一心期待盛世到来,怎奈天地不仁!元世祖忽必烈死后,蒙古统治阶级内部为争权夺利而互相征伐,政权迭变,元朝统治者变本加厉地向汉人征收各种名目繁杂的赋税,残酷的民族压迫让人无法喘息。

    活下去,就是每一个穷苦百姓的唯一念想!

    无权无势的姚家自然无法幸免,也是饱受苦难百姓中的一员。姚家人本居汴梁,为避战祸南渡长江,辗转来到平江路辖下的长洲县一带,最后择相城镇租屋而居。

    时至元统三年(公元1335年)十二月。

    元大都皇宫的大明殿内正值举行盛大隆重的质孙宴。

    皇帝妥懽帖睦尔站在殿上,一身红色质孙服上紧下短,腰间用金线加织襞积,肩背挂以宝珠,冠以红金褡子暖帽。

    时辰已到,在仪凤司乐官示意后,辖下云和署中的一众乐工笙鸣乐起,教坊美女花冠锦绣,翩翩起舞……

    歌舞罢后,皇帝却未落座。一众大臣也尽皆站立于席座之旁,噤若寒蝉。

    如此怪异景象持续了约有半炷香时间,殿外一人昂首挺胸,大踏步朝殿中走来。此人头顶七宝冠,身穿一套翦茸质孙服,脚踩金丝驼靴,肩背所挂宝珠比殿上皇帝更多一颗。

    待行至殿中央,朝殿上皇帝拱手施了一礼,朗声道:“朝中要处理的琐事繁多,致使伯颜误了时辰,还望陛下见谅。”

    殿中众臣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伯颜竟已经敢如此放肆!

    皇帝却似乎习以为常,面露微笑,“答剌罕耽于国事,劳苦功高,无须多礼,快请入座吧。”

    待伯颜就座首位,皇帝方才坐下,一班大臣遂敢落座,皇宫内象征皇权的质孙宴赫然犹如伯颜的家宴一般!

    伯颜原本就是文宗和宁宗两朝顾命,不过一直被权臣燕帖木儿压制。后来燕帖木儿由于纵欲过度而死,伯颜遂扶植妥懽帖睦尔登上帝位,以此翊戴之功受封中书右丞相、上柱国。

    燕帖木儿虽死,其家族势力仍然把持朝政,妥懽帖睦尔任命其弟撒敦为左丞相、其子唐其势为御史大夫、其女伯牙吾氏封为皇后。眼见伯颜日益独大,唐其势等人皆以位居伯颜之下为耻,遂蓄谋乱权,但最终被郯王彻彻秃告发。伯颜遂杀唐其势等人,皇后伯牙吾氏有包庇之罪,也被逐出宫毒死。

    皇帝手中无权,对此无可奈何,只能对伯颜一封再封,专命其为中书右丞相,罢左丞相不置,赐其“答剌罕”之号,子孙世袭。自此朝令悉归伯颜,才令他敢如此专权自恣。

    伯颜权倾朝野后,在政治上实行“排汉”的民族压迫政策,甚至取消科举制度。皇帝妥欢帖睦尔有心励精图治,却无法抗衡伯颜的权势,以“祖述世祖”为名改年号为“至元”,试图再现世祖忽必烈的开元盛世。

    皇室贵族之中尚且如此混乱不堪,黎民百姓的生活更是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姚氏一家虽然逃难到了相对富庶的江南之地,可是既不熟悉当地水乡耕种的方法,也不会撑船打鱼的本领,更已无寸许田地,生活无比艰苦。

    好在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逐渐掌握一些粗浅的医术,赖以生存养家,但也仅仅是暂时解决了温饱,居住的房屋仍旧是租借的。

    姚家虽家境贫寒,但祖祖辈辈皆积德行善,对贫苦的乡邻看病时常不收诊费,也经常留宿过往的僧侣、道士。

    至姚震卿辈,憨厚本分的姚震卿勤苦能干,又颇为好学,才使医术稍精,又因医病廉资,街坊邻里身体欠恙便大多来此求医,因此数口之家生活略有起色。

    姚家现有五口人,姚母周氏,妻子费氏,以及长子姚恒,女儿姚媭。姚震卿与妻子费氏本就恩爱有加,今年费氏又有身孕姚震卿欣喜之情可想而知。婆婆周氏对有身孕的儿媳也是百般呵护,日日诵经念佛,祈祷费氏能再为家里添个男丁。

    戌时末,孩子们都已睡下,姚震卿脱下长衫,舒展了一下腰身便转头收拾起行囊。

    “相公,这些我来收拾便是,你早些休息吧。”费氏知道丈夫已经奔波了一天,回家后哪能再让他受累。

    姚震卿面带笑容扶着妻子坐下,抚摸着她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你现在可别干活了,安心养胎。”

    “没事的,我也该活动活动。”看着丈夫慈爱的神色,柔声道:“此番外出,路途虽然不远,还是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

    “放心吧,这一趟受托去为人医病,想来酬劳不会少的,我尽快赶回来。你现在有身孕,行动不便,千万别做重活,娘会照顾好你的。”姚震卿握着妻子双手温声嘱咐。

    知道丈夫和婆婆对自己关爱有加,可想到婆婆日夜虔诚地诵经,不禁苦笑,“自打我进门,娘对我都是极好的,我就怕肚子不争气,没能再给娘生个孙子让她高兴。”

    未等姚震卿回话,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姚母周氏端着碗汤羹走了进来。

    “我看你晚上吃的不多,这是我刚熬好的,你快喝了补补身子。”

    “谢谢娘。”费氏连忙接了过来。

    看着儿媳乖巧的样子,心中高兴,“可不是我故意偷听,但听到了我就说两句,娘的确更希望再多个孙子,但是也没说孙女不好呀,孙子是心头肉,孙女一样也是心头肉,别总自己想些没用的。”

    姚震卿接话道:“是呀,娘一样喜欢孙女,你别总想太多,何况我们已经有了恒儿了。”费氏心中感动,点头称是。

    周氏又转过头叮嘱儿子:“这趟出去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娘,您放心吧。”

    周氏转身离去,姚震卿夫妻二人也上榻休息,有心事的姚震卿却没有了睡意。

    到了姚震卿父辈,姚家已经依赖医术为生,虽贫苦,但比起寻常百姓还是稍好一些,如果丢掉了这门医术,再去租田务农,恐怕过的还不如寻常百姓。

    姚家没有名望宿医那等家学渊源,也并不是每个子嗣都能靠父辈口口相传的这点粗浅医术便能医人。要想学医,至少也得粗通文墨,成为名医,更是需要广博的学识。但长子姚恒的天赋确实差了一些,以后想从医倒是尚可,但要想更进一步,却是不大可能。

    如能有一个天资聪慧的儿子来继承自己所学,并且更为精进,才能让姚家在这种乱世中不忧温饱。辗转多时,姚震卿才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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