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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中少年

    2015年的最后一天，我刚把作业批改完准备下班，就收到了顾子衿的微信。

    “蓁蓁，我和陈耀在事务所旁边的海底捞吃火锅，你快来！裴轩也在哦。”接着是两个略带猥琐的微笑。

    我打出“马上”两个字发送。

    前阵子忙于学校质量抽检，作为新任班主任的我忙得昏天暗地，算一算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和顾子衿吃过饭了，我自然是很欢喜的，但一想到裴轩也在，就有点想打退堂鼓。

    说起裴轩，他是陈耀的朋友。和裴轩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市一院附近的拉面馆，那时顾子衿顺利进入陈耀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工作，便请我去拉面馆庆祝。

    点好面，顾子衿神秘地说一会要给我介绍个重量级帅哥，我才意识到原来今天的庆祝会是顾子衿安排的一场变相相亲。面刚端上来，陈耀就带着一个身着白色衬衫的男生坐在我们身边。

    “蓁蓁，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的好哥们，现在是市一院消化内科副主任医师。”陈耀向我介绍。

    “蓁蓁，裴轩可厉害了，他可是市一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顾子衿提高了分贝，带着些许兴奋和崇拜的语气。

    对面的男生一边羞涩地说着“没有没有”，一边朝我微笑算作打招呼，一双漂亮的杏眼格外招摇。

    “你好，我叫叶蓁蓁。没想到裴医生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副主任医师，真是年轻有为！”

    虽然有奉承之意，但我说的是实话，能混到副主任医师级别的大多是已经步入地中海式头型的年纪了，而面前这位裴医生年纪不到30岁，却有这般成绩，不得不令人佩服。

    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笑了笑，转头叮嘱老板，“老板，一碗拉面，不要香菜和葱。”

    我夹着面的手抖了抖，抬起头问道：“你也不吃香菜和葱？”

    “是的，从小不爱吃，你也不吃吗？”裴轩微笑地看着我。

    “没没，就是觉得医生不会挑食，呵呵。”我摇了摇头，尴尬地笑了两声。

    谁知裴轩听到我的话却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声音很爽朗，眼睛黑溜溜的，像是在说话。

    我刚才怎么会因为他不吃香菜就觉得他像某人，此刻在我面前笑着的明明只是个陌生人。我立刻停止了胡思乱想，加入到四个人的聊天中。

    但凡相亲或者变相相亲，都摆脱不了一个既定套路，从询问工作，到问候祖宗十八代，再到恋爱婚姻观，最后以下次再约结束。于是这顿饭以我们互相交换微信结束。

    之后的几个月，我和裴轩像所有相亲对象一样，一起吃饭、看电影、逛街，聊微信，裴轩在我的面前将医生无微不至、宽容理解、无私奉献的高尚品质淋漓尽致地展现了。

    比如他知道我低血糖，便去超市买了饼干、面包、糖果、牛奶，并吩咐我要少食多餐；只要他没有手术，一到饭点准会提醒我按时吃饭；生理期肚子疼，他开了止疼药直奔我家；有时候学校加班，他只要没值班就会过来帮我抄教案，我看着写惯了医生字体的他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抄写，认真得像个学写汉字的小学生。虽然我对裴轩的感情还未上升到喜欢的程度，但是我这颗许久没有被爱情滋润过的心也开始渴望甘露的降临，简单点说，我对裴轩有点动心了。

    就在昨天，裴轩在我家楼下跟我表白，可当时我突然肚子痛急着想上厕，丢下一句“下次再说”后落荒而逃。当我从厕所轻松走出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这么跑走，裴轩一定误以为我拒绝他了。你看，爱情这种事有时真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想着想着已经到了海底捞，走进店里，一股香喷喷的热浪涌来，我馋得差点流口水。

    “蓁蓁，这儿。”不远处顾子衿向我挥手，裴轩朝我微笑。

    我走过去想坐在顾子衿旁边，裴轩却站了起来替我了他旁边的拉开椅子，我只好坐了下来。一看到裴轩我就想起昨天他的告白，顿时有些尴尬。

    “蓁蓁，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拿。”裴轩替我把碗筷包装袋拆开，放在我的面前。

    “肥牛，谢谢。”我朝他微笑道。

    “耀耀，人家也想吃肥牛，还有虾，帮我拿好不好。”

    顾子衿铰着陈耀的手臂撒娇，陈耀宠溺地说了声好，捏了捏顾子衿的脸颊。我忍不住送了一对白眼给他们，示意他俩收敛一些。

    陈耀和裴轩刚走，顾子衿就靠了过来，朝我挤眉弄眼，“蓁蓁，听说昨晚裴轩跟你告白了？”

    “你消息还真灵通。”我夹起一片牛肉塞进嘴里，含糊地回答。

    “那你答应了吗？”顾子衿迫不及待地追问。

    “没有，我跑掉了。”我再往嘴里放了一片牛肉，海底捞的牛肉真的好嫩。

    “我说叶蓁蓁你这个不争气的，裴轩的家世、人品、长相，那都是我们朋友圈里最好的，而且他是未来消化内主任的一把手，”顾子衿掐住我的手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叶蓁蓁，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一只未来持续飙升的股票！”

    我的手被顾子衿掐得生疼，连忙求饶，“姑奶奶，轻点，我昨晚其实是……”还没说完，裴轩和陈耀端着配菜回来了。

    我赶紧把正准备说出口的煞风景的话吞进肚子里，微笑着接过裴轩递过来的一大盘牛肉。

    顾子衿放开了我的手臂，用胳膊肘捅捅我，小声道：“吃完再盘问你”。

    这顿火锅吃到将近十点，因为裴轩要回医院值班，我们四个才依依不舍地撑着肚子走出了火锅店。

    一阵寒风吹过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裴轩从袋子里掏出一条红色围巾，围在了我脖子上，柔声地对我说道，“蓁蓁，新年快乐。”

    我低眼看了看脖子上的围巾，抬头对上了裴轩清澈的眼睛，“不好意思，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裴轩，其实我……”

    裴轩伸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打断了我的话，“没关系，你能来一起吃饭就好。还有，别想太多。”

    裴轩果然认为我拒绝了他，我垂头丧气地低下头玩弄围巾的一角，心里像丢了一百块一样难受。

    那边，陈耀和顾子衿你侬我侬的惜别已经结束，陈耀走过来拍了拍裴轩的肩膀，“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医院。”

    陈耀和裴轩走后，我和顾子衿打算散步到下一个公交车站坐最后一班车回家。

    “蓁蓁，你老实告诉我，你拒绝裴轩是不是因为还在等陆离？”顾子衿小心翼翼地问。

    顾子衿已经很久没有在我面前提过陆离了，因为她知道陆离这两个字就像一颗炸弹，能随时把我炸得伤痕累累。之前所有伪装的坚强，努力转移的情感，都会在陆离这两个字面前全线崩盘。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沙尘扬起，有一两粒尘土掉进了我的眼眶里，我的眼睛忽然酸痛无比，眼泪几乎要落下，但我不想让顾子衿误以为我是因为陆离掉眼泪，于是故作轻松地笑道，“是啊，我在等陆离，等他回来我就往他脸上吐口水，再狠狠踹他一脚，哈哈。”

    顾子衿深深叹了口气，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深沉，“蓁蓁，你说陆离当初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呢？”

    我转过头去看她，她正四十五度仰望着天空看着什么。我顺着她的角度往上看，今晚的天空没有月亮，认真辨认的话能看到一两颗星星在闪烁，在浩渺的夜空里显得十分孤单，陆离在异国他乡没有我们这些朋友陪伴，是不是也很孤独。